清晨的阳光照进木头城堡,照亮地板毛糙的木刺。
卓群的皮靴踩在地板上,整个人穿着宽松舒服的毛衣,坐在椅子上,正捧着一卷羊皮纸微微皱眉。
“原来是这样的么?
“没有我想象中复杂啊……”
他还在整理之前从知识逐人过程中学到的东西。
此时一边看,一边想,一边悟,慢慢又发现新的东西。
而他身旁,几十只狐狸正抱着木头疙瘩,抡着石片,“咔嚓咔嚓”在雕琢灯台。
它们围成一圈,看向圈子中间老板亲手雕出来的样品。
时而皱着眉头,探着脑袋,去看那样品。
时而抡着石片,“咔嚓咔嚓”砸得木屑翻飞。
“嘤嘤嘤,嗷嗷嗷嗷!”
黑手套雕好了一只,立刻眼睛放光,咧着嘴角,“嗖”的冲上老板的桌子,捧着给老板看!
卓群放下羊皮纸,接过这狐爪雕刻的灯台,左看右看,缓缓点头。
“不错,很好,我这就把它装上去。”
他笑着摸摸黑手套的脑袋,站起身,把这灯台“咔咔”两下怼进墙上预留的孔洞。
黑手套跟在老板身后,昂首挺胸,得意洋洋,笑得胡须都在颤抖……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学会一门古代雕刻手艺,莫非它就是狐中天才?
卓群把这灯台安装牢固,又左右看了两眼。
却见这灯台制作粗糙,歪歪扭扭,比例略显失调,一看制作工匠的手就巧不到哪里去。
卓群很满意。
古代雕琢灯台的奴隶们,手艺也不怎么好。
而这自家员工制作出来丑巴巴的灯台,刚好也透着一种纯天然的拙笨,很还原,也很真实,比他自己亲手雕出来的合适多了。
“好!
“不错!
“大家继续,黑手套再接再厉!”
一边说着,听到狐狸们欢吠的声音,卓群感受到木头城堡又悄然发生一丝丝变化,诡异之处变得更强。
“虽然变化不大,但是稳步前进,倒也不错。”
卓群点点头。
只是心中略微茫然,不知道其他的鬼雄,都是怎样修复鬼容器的?
他们变强又有多快呢?
……
骨碌碌……
骨碌碌……
一辆又一辆沉重的马车,满载着货物离开。
仓库里,有一垛又一垛大米,有一垛又一垛白糖,还有木材、金属、衣服、布匹等等各色各样的货物。
甚至有两千只烤鸡,装满了一只又一只竹篮,摆在仓库一角,香味飘满整个仓库。
“一篮十只烤鸡,总共两百篮,没数错吧?”
捧着盘库记录簿的黝黑少年,身上的衬衣油腻腻,脏兮兮,正在和旁边的白胖子总管核实货物数目。
白胖子点点头。
“应该错不了。
“我抽了好几篮子查验,每一篮子里都是十只烤鸡,数目应该是对的。
“等着矿山那边的人拿单子来,我们再装车发货就好了。”
两个人点点头。
他们这是一处马车行,有自己的仓库和自己的车,能承办各种大宗货物运输业务。
瞅瞅四下无人,两人又低声议论起来。
“抗排异药物的事情,有解决办法了么?”
“没啊,吴云总队长也在发愁呢。”
原来这两人,赫然是易容潜伏的起义军。
黝黑少年,是青稞!
白胖子总管,是埃德加队长!
自从那日在卢锡医馆暴露后,他们就隐姓埋名,改头换面,重组成“鬼雄交易服务专班”,潜伏到起义军的又一重大据点……第八城区麦穗马车行!
青稞叹了口气。
“最近,白狼城领域内,患上那种古怪心脏病的人越来越多。
“抗排异药物的需求量,也随之水涨船高。
“本来药物就供不应求,结果第八城区、第九城区、十四城区的几个男爵,又高价垄断药物渠道,开始囤积居奇。
“明明那么多人都躺在床上等着药物续命,明明他们有那么多药物,可偏偏就是不拿出来,就是要把药物留在仓库里等待卖高价。
“这也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埃德加队长皱着眉头,怔了许久。
感觉这事,竟然很符合他对贵族们的刻板印象!
如果贵族们没趁机这样干,那反而还奇怪了!
“这……可……可是……我们有什么办法么?”
青稞摇摇头。
“卢锡医生已经去白鹰城领地,想要找到新的药物供应商。
“但根据那边传回来的消息看,其实也不太乐观。”
埃德加低垂着脑袋,叹了口气。
正要再说什么,突然看到门外跑进来一道人影,连忙住嘴。
看到来人是马车行的小伙计。
“主管先生,不好了!
“希拉矿山订购的两千只烤鸡,他们不要了!
“定金也不要了,烤鸡也不要了!”
埃德加微微一怔。
“什么意思?
“他他妈说买两千只烤鸡,我屁颠屁颠去求爷爷告奶奶,又找养鸡场,又找烤肉店,好不容易帮他置办齐了,搭进去一百多个银币,铺了这么一地,结果他说不要就不要了?
“妈的,他拿老子当什么了?”
……
“起义军这群人,到底怎么回事?
“还不送钱来么?”
酒庄老板苏伯拉,走进小木楼,弯腰脱了靴子,换上拖鞋,整个人心事重重。
一边踏着楼梯往二楼去,一边在想儿子的药钱,该怎么办?
前些年,他老婆死了。
最近日子里,酒庄的员工们都被他遣散。
他在楼梯拐角稍稍停顿,看到窗外,看到几排仓库,看到制酒作坊,看到远处的葡萄园。
曾经在他最意气风发的那几年,仓库和作坊里随时有工人进进出出,葡萄园有农民和翠绿的藤和紫色的葡萄串。
可到如今,整个庄园青黄不接,门庭冷落,寥落无人。
只剩下他和儿子两个,甚至空荡的有点吓人。
如果儿子买不到药,再离他而去,那这庄园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唉……”
一边转身继续爬楼,他又回想起昨晚那一堆银币。
明明那堆银币都到手了,他非要装哔,说什么屁话!
结果银币又被收回去!
揣着满心的懊悔,他来到二楼,推开儿子的房门。
看到床上的少年干干瘦瘦,脸色蜡黄,躺在棉被里一动不动。
听见门口的声音,才缓慢睁眼,扭头看过来。
他声若蚊蝇,气若游丝。
“爸……你忙完了?”
……
阳光照进木头城堡。
三楼厕所里,卓群坐在临时办公桌上,一边看员工们雕刻灯台,一边听完了后勤团队买老坛酸菜的汇报。
“嘤嘤嘤,嗷嗷嘤嘤嗷嗷……”
黑围裙比比划划,讲这家供应商已经通过秘书组考核!
制作的酸菜符合卫生安全标准,并且用料很扎实,味道很不错!
关键是每坛酸菜还附送一个坛子!
卓群点点头。
“好,很好,我信任你们,你们觉得可以,那就去买吧。”
不等欢天喜地的黑围裙冲出门,秘书组的金钱爪又“嗖”的钻进门缝,跳上老板的办公桌。
“嘤嘤嘤,嗷嗷嘤嘤嗷嗷……”
它也是想买东西!
捧在狐爪里,给老板看的,赫然是一只翠绿色药瓶,上面写着醋酸地塞米米……
“抗排异药物?
“治那种怪病的?
“买这个干什么?”
卓卓集团所有人和狐狸都很健康,和这怪病没什么牵扯。
却见金钱爪得意洋洋,昂首挺胸,比比划划,给老板介绍。
“嘤嘤嘤,嗷嗷嘤嘤嗷嗷……”
卓群一边看,一边听,慢慢搞懂。
“你是想,用这个,维护我们和供应商伙伴们的交情?”
金钱爪郑重点头!
狐狸都是很狡猾的,当然也懂人情世故!
“这个……倒也不是不行。”
卓群思索片刻。
“但是注意一点,让药物去到该去的地方。
“或者说,不要囤货。
“我们的仓库里,不要囤货。
“能明白么?”
……
午饭时间快到了,天空升起一柱柱炊烟,麦穗马车行里飘荡起四邻的饭菜香味。
一脸白嫩皮肤,穿着黑纱长裙的女人,正大步流星,走向仓库。
“事已至此,抱怨也没用了。
“研究一下,看看这些烤鸡,该怎么处理合适。”
这女人,正是乔装易容之后的吴云总队长。
青稞跟在她身后,尝试性出谋划策。
“要不,把这些烤鸡都给分了,拿给困难家庭去吃?”
起义军经常会给过不起的困难家庭分粮食,让他们多多少少能勉强支持下去。
却见吴云摇摇头。
“不,不行。
“我们就算分粮食,分的也是陈粮糙米。
“这中间牵扯的问题,不只是成本和覆盖率,还有保密性!
“给他们送陈粮糙米,没有人会看到,没有人会在意。
“可若是给他们送烤鸡,等香味从他们窗户里飘出去,我们离暴露也就不远了!
“这些烤鸡,都拿去贱卖,卖给饭店,卖给贵族家奴们,能卖多少钱算多少钱。
“卖不了的就送,送给客户,维系感情。
“送不了的就吃,我们自己人多吃点,也补充补充营养。”
青稞一边听,一边学,一边点头。
听到最后一句,猛然吸溜了一下淌到嘴角的口水,尴尬笑道。
“总队长,我们……我们也能吃啊?”
吴云展颜一笑。
“这玩意儿又放不了多久。
“卖不出多少只,也送不出多少只。
“剩下的,只能靠自己人尽量吃了。
“你随便吃,敞开吃,想吃鸡腿就吃鸡腿,想吃鸡翅就吃鸡翅,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吃几只就吃几只。”
一边说着,两人走到仓库门口。
吴云“吱嘎”一声推开仓库的门。
“烤鸡呢?”
青稞伸手一指右边角落。
“就在那里……”
吴云满脸莫名其妙。
青稞更是皱眉。
原来,摆了满地的篮子和烤鸡,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口口木箱,整齐摞在那里。
箱子上用油漆喷着的字样,赫然是“醋酸地塞米米”。
吴云和青稞对视一眼,又都下意识,看向仓库的窗户。
两个人的眼睛都放出光来!
吱嘎……
吴云强忍着激动,强控住颤抖的手,关闭仓库大门。
压低颤抖的声音。
“鬼雄先生,果然找到我们了,还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不要声张,立刻,找人来,先把这批药物转移掉。
“然后,制定名单,按需分配,把药物都发下去!”
……
“嘤嘤嘤!”
“嗷嗷嗷嗷!”
食堂里,金钱耳抓着鸡腿,一口啃掉大半,一边咀嚼,满脸都是幸福!
而一排排座椅上,一只只狐狸,都在啃着烤鸡,喝着葡萄酒,一边吃喝一边吹牛聊天。
卓群坐在食堂边缘的位置,看看盘子里的烧鸡,又看向坐在对面的金钱爪,听金钱爪得意洋洋汇报工作。
“嘤嘤嘤,嗷嗷嘤嘤嗷嗷……”
……原来,卓卓集团的秘书组发现有好几个大仓库,里面堆满了市面上紧缺的醋酸地塞米米,竟然还卖不出去!
所以,它们果断出手,以之前的市价,把这些药物都买回来了!
又用这些药物,找集团的供应商伙伴们结款买单!
“嘤嘤嘤,嗷嗷嘤嘤!”
金钱爪左爪掰开一个趾……滞销的药物,变成了钱!
“嗷嗷嗷,嘤嘤嗷嗷!”
金钱爪左爪掰开二个趾……卓卓集团得到了供应商伙伴们的感情!
“嘤嘤嗷,嗷嘤嘤嗷!”
金钱爪左爪掰开三个趾……急需药物的病人们,都拿到了药物!
所有人都满意的局面,达成了!
金钱爪歪着嘴笑起来,笑得胡须颤抖……它是最狡猾的狐狸,办成了最圆满的事!
卓群愣了许久,尴尬一笑。
“好,好,不错……”
他伸手摸摸金钱爪的脑袋。
“干得很好!”
金钱爪也没有全弄错,最起码集团的供应商伙伴们和床上的病人们,都会很开心。
至于那些囤货失败守着空荡荡仓库嚎啕大哭的贵族们……那就是无关紧要的屁事了。
卓卓集团不必在乎。
“嘤嘤嘤,嗷嗷嘤嘤嗷嗷!”
金钱爪举起一杯葡萄酒,比比划划,给老板继续汇报。
……巡游组的大花臂,已经带了一整箱药,给葡萄酒供应商送去。
那位供应商的儿子也得了心脏病,也躺在床上。
这一箱药送过去,必能建立起坚固如铁的感情和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