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监视与危机

“掌握艾吉尔的预言力量,你是一位天空法师吗?亦或者某个占星家?”莱昂警惕地发问,他目光上下游走在店主人身上,试着找出任何使用魔法的迹象。

“天堂之风艾吉尔可以预知未来,客人您放心,我没有那种神奇能力,不过嘛......”莫罗什金皎洁一笑,浑浊眼珠滴溜溜转动,“我揭示过去的本领还是有的,莱昂先生。”

一团暗红色的薄雾从他眼眶中喷出,看到这里,精铁战斧已经落入莱昂右手掌心。

随后,一头深蓝色的幽灵巨熊从薄雾里面一跃而出,冲着莱昂耀武扬威似的,张开血盆巨口。

英俊男人眼神冰冷,浑身披靡一阵煞气。

一个来历不明的术士巫师在某个时间段盯上了自己,一步一步地观察自己的行动,细思极恐。

十步距离,莱昂有把握三秒内砍下术士的脑袋。

全身紧绷,随之准备猛扑上去,近距离肉搏绝不是对方擅长的领域。

“你的微动作出卖了自己,先生。”店主人扬起下巴,细长的枯瘪手指指向后面,好心提醒道,“等一等,莱昂先生,看清楚你的四周,小心别陷进去了。”

莱昂目光始终紧盯身形佝偻的家伙,他也察觉到了异样,感官中周围颜色正在迅褪去,太安静了,安静到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心脏激烈跳动声。

“维妮娅!”莱昂尝试呼唤商店外的同伴,却迟迟得不到回应。

“区域隔绝,门外的契卡听不到我们谈话,准确的说,你现在身处的地方不是旧世界,而是一只自然精魄的肚子里。”店主人坐在桌柜后面,沙哑的嗓音悠悠飘来。

莱昂明白了,对方创造了一片特殊区域。

店主人一定是想先谈谈,否则自己进门一瞬间,毫无防备的时候就该被魔法束缚住。

“告诉我,你的目的。”莱昂眼神游移不定,绷紧的全身肌肉逐渐放松,小心地观察着眼前这头巨大的幽灵熊,精铁战斧并非魔法武器,能不能造成有效攻击尚且未知。

情况越危急,他越冷静。

“莱昂先生,你踏足塞普里奇的那一刻,自然精魄就已经找到了你。”店主人没有过多废话,直入主题,“关于你的那柄剑,哈格尔嬷嬷想与你谈一谈,具体时间,需要嬷嬷们来决定。“

“具体要谈些什么,可有说明?”

“嬷嬷没有吩咐,所以我解释不了你的疑问,我只是负责传话。”店主人摊开两手,笑容带着阴森。

巨熊还待攻击,它拥有生前的凶性,兽目却又拥有不同寻常的智慧。

莱昂沉吟了一会儿,点头应道,“我知道了,现在可以把我放出去了么?”

“恐怕不行,莱昂先生,我还没有说完,耐心一些。”

莱昂喉结上下滚动,被困在魔法领域,强制让自己妥协的滋味真不好受,内心深处,他有点希望幽灵巨熊能扑上来,一场战斗正好可以发泄他糟糕的心情。

“如果我说不,你会怎么做。”莱昂左臂背在身后,从肩胛处流淌出一抹乳白色的纯净能量。

掌心里的古老符号源源不断汇聚光晕,此刻宛如一颗夜晚的璀璨星辰攥在手中,照亮了他周身三米范围。

“光明之风海希?”安东-莫罗什金站了起来,浑浊瞳孔倒映出乳白色的光,他又摇头否定自己的判断,“不对,我没有感受到纯粹光明的痕迹,你并非一位纯粹的战士,难不成是魔剑士?!”

英俊男人没有回话,他也无法解释清楚。

因为这股能量,来源于那枚未知金色球体,莱昂也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展示这种特殊能力。

“我知道幽灵不畏惧任何实质攻击,它们是超脱自然的范畴,可是......”乳白色的能量凝聚成光团,明亮的光球直接击打在幽灵熊的眼睛上,随后出现了魔法消融的迹象,强烈刺激让它吃痛咆哮。

“吼!!!”

就在莱昂打出第二道光团,店主人意识到了不妙,幽灵熊可能被这一击彻底消灭!

莫罗什金强行捏碎随身的瓶罐,抬手挥去,从罐子里迅速飞出一束幽蓝色的能量,随后与乳白色光球猛烈撞在一处,蓝白交融,凭空疯狂地转动。

汹涌的魔法潮汐,在狭小逼仄的空间里迸发,架子上摆放的大量瓶罐碎裂、掉落,店铺内一片狼藉。

而店主人仅仅布置一道低级防御咒术,显然没有意料到突发情况。

隔绝区域的魔法被打破了,外界的喧嚣再度响起,感官中,颜色如潮水般涌入视野。

“莱昂!”屋外的维妮娅立刻来到他身边,紧张询问道,“奇怪,刚才你突然消失了半个小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区域与区域的时间流速不相等,他感官中,仅是过去了三四分钟。

莱昂没有回答问题,他见状收起了武器,对柜台后面的人沉声说道,“还有什么话,留着下次见到巫婆们再说,我要离开了。”

“看来嬷嬷们低估您了,莱昂先生。”店主人双手拢袖,眯起的小眼睛泛着光泽,似乎在重新审视这个英俊男人。

“我的时间不是用来听你胡言乱语,莫罗什金先生!”莱昂再次粗暴地打断了他,语气的冰冷,让人敬而远之,“你我交易就此了结,再会!”

他大步流星离开了,女秘警扭头深深看了眼柜台后面身形佝偻的店主人,充满敌意,她也追了出去。

莱昂走在最前面,头也不回,像是要摆脱某些东西的追踪。

在街巷拐角的阴影中,维妮娅急切地拉住莱昂的手臂,她嗅到了焦糊味,一种类似于巫师被烧死在火刑架上的味道。

“莱昂,你今天已经有两个问题没有告诉我解释,我不想再有第三个。”

英俊男人眼珠转动,离开了林中小屋商店,他总是能感觉到似有似无的目光。

扫视着四周动静,莱昂缓缓解释道,“店主人是个巫师,我们被杜克里斯森林的巫婆们监视了,通过某种魔法,时刻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

“这....”维妮娅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

“好了,别问了,我需要快点返回旅店。”莱昂收敛起自己流露出的一丝戾气,得知被暗中一刻不停地监视,任谁都不会好受。

北境冬季的白天非常短暂,时间刚过下午五点,夜幕就已经笼罩了半边天穹。

女秘警神情复杂,不知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听到要返回旅店,她松开了抓住臂膀的手,“......我和你一起。”

“那么出发吧。”

塞普里奇的巨熊雕像广场,丛林浆果酒馆。

即使外面天寒地冻,大厅内的火热气氛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达沃坐在旅店大厅靠角落的位置,他知道莱昂先生有自己的事情,清晨就已经离开了。

到了晚上,篝火再次点燃,店内挤满了一群翼骑兵和哥萨,据说他们刚结束一次危险的外出任务,能安然无恙返回家乡,没有理由不好好庆祝一下。

壮汉们高举装满格瓦斯、大麦酒的酒杯,搂肩载歌载舞,这就是他们的生活,要么是训练,要么便是狂欢。

翼骑兵在战场上冷酷无情、杀人如麻,但战事结束后,这群人又是凯旋盛筵上最好斗、最喧闹、最擅豪饮的家伙。

达沃刚吃完了一碗稠糊的鹰嘴豆粥,是旅店为数不多的便宜食物,店伙计收了年轻小伙两枚铜币,还有一碗送去给房间里的妹妹。

女孩不太喜欢热闹环境,她更愿意一个人独处。

沃舍尔正坐在他身旁与几个光膀子哥萨聊起苦涩无味的荤段子,帝国工程师头戴插根鸢尾的贝雷帽,时不时抬头看向二楼的浓妆女人们,笑容猥琐。

男人们聚在一起,满口污言秽语。

成年人的话题基斯里夫年轻人听不懂,他只觉得吵闹和无趣。

偌大的宴会容纳得下一个个小环境,达沃看向窗户外面,有些失神了,他回忆起曾经的家乡,那个还未被毁灭的察格里夫村,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从记事起生活的一点一滴,直到想起那段最不堪回首的深刻记忆。

年轻小伙环顾四周,想看看莱昂先生回来了没有,他心底有些期许着能一直跟随先生,同时又痛恨这种懦弱,莱昂先生和维妮娅姐姐不顾安危救下兄妹俩,已经仁至义尽了,身为普通人的自己和妹妹,对他们而言始终是个累赘,长久下去肯定不行,即使莱昂先生没有透露出这种想法。

达沃打定了主意,既然到了安全地方,再无安全忧患,他该去找一份工作,凭借劳动,养活自己和妹妹。

至于莱昂先生这份恩情,以及这段时间的花销,这个负有担当的年轻小伙决心一定偿还,甚至十倍,百倍。

怯弱者逃避生活,勇敢者面对生活。

突然间,达沃觉得自己再也受不了这个乌烟瘴气的大厅了,他起身向门外走去,也许夜晚凉爽的空气能让他透透气,也许可以等到莱昂先生,帮着他牵马,做些侍从该做的事情。

沃舍尔从喧闹的酒桌拔出身体,满脸洋溢笑容,撇头问道,“你去哪啊达沃?”

“外面透透气,先生。”

“帮我个忙,小伙,让店员再拿一扎大麦酒,我请这些勇士好好喝一杯!”

说着,醉醺醺的工程师抛给达沃一枚银币,帝国人的慷慨赢得了哥萨们拍桌叫好,于是大手一挥,“买酒去吧,剩下钱都归你了!”

“好的。”

一分钟后,穿过大门,来到外面泥泞的街道上。

外面又黑又冷,气温正在以不可思议地速度下降,头顶上,低垂的莫尔斯里布放射着诡异的光,那坑坑洼洼的表面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张狰狞扭曲的脸。

外面的空气并不新鲜,寒冷笼罩着街道,广场上来往的行人手举火把或者提灯,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火味,达沃感觉自己能闻到旅店周围那难闻的气味,令人窒息的体臭,呕吐物,旱厕泛滥的排泄物臭味,还有不新鲜的烤肉的气味。

买酒钱还剩下两枚铜币,达沃没有按沃舍尔说的收入囊中,反而物归原主。

清冷空气吸入肺中,让他的头脑无比清醒,冰冷沿着背脊弥漫全身,达沃不由得裹紧斗篷,搓动双手取暖。

他迈开脚步,顺着街道慢慢走,城镇两米多高的石木围墙带来一丝安全感,围墙塔楼燃烧着火盆,许多士兵在巡逻盯着远方旷野随时出现的敌人,记忆里,察格里夫村也仅是一层单薄木栅栏和哨塔,除了少数守卫,村庄防守几乎全靠农民们自己,以至于被野兽人剃刀兽撞开大门之后,再没有像样的抵抗。

达沃加快脚步,一只手收紧领口,尽量不去想围墙、野兽人、还有逃亡的事。

他感觉自己虽然度过了疤痕仪式,仍是个无用的孩子,在关键时候,什么忙也帮不了。

“伟大之熊,凛冬之主,厄孙赐予我希望,驱逐寒冬......”握住垂在胸口的熊首吊坠,默念厄孙祷词,全身心寄托于信仰。

这会让自己平静下来。

太过于投入,达沃的布鞋在鹅卵石铺的路面上滑了一下,他停了下来,感觉巷子里传来了若隐若现的脚步声。他仔细听了一会儿,但是那个声音,摩挲着,缓步移动,如果那不是自己幻想的话,却又不见了。

不管怎样,年轻人还是停下来等了一会儿,他寄予阴影里是流浪猫、流浪狗,难民和乞丐很少会放任它们乱窜,尤其饥饿的时候。

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只是听错了,达沃心想。

突然,他听到金属的响声,很像是匕首出鞘的声音。

年轻人停在原地,强盗!也可能是饿得发疯的人想从旅店走出的醉汉手里搞些快钱。达沃知道,如果他足够机灵的话,现在应该撒腿就跑,但是已经太晚了,他能听到脚步越来越近,而且不只有一个人。

他迅速拐进一个门洞蹲下,黑色斗篷裹住全身,躲了起来。

几次呼吸的时间,两道身影出现了,距离达沃不足三步。

“我肯定,他的房间就在三楼走廊靠窗口,那个旅店伙计担保过。”一个人小声说,那是一种尖细的声音,带着一种笃定的口吻。

“我们怎么上去?”另一个人说,这是个更低沉的声音。

“爬梯子,没看到一侧墙壁靠着贪婪波耶的内堡石墙么。”尖细声音给出了主意。

“可是刚才我听到有人经过这里,要不先找出来杀了,做这种事,再小心不为过!”

角落里的达沃瞬间手心出汗,大气不敢喘一声。

“蠢货,我们没多少时间!那个帝国人快回来了,偷了他的剑就走!”好在另外一人呵斥,“波耶眼皮底下杀人,一旦被发现,你当翼骑兵还有那个女契卡是吃素的吗?”

一阵摩挲,两道黑影一前一后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