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穿过崎岖山路而来，有浓雾遮蔽，很难辨别出所处方位，平日肆意所求的阳光在茂密森林当中反而是一种奢望。
一行人全副武装，有十几个狮鹫军团骑兵，黄金骑士带队，莱昂等人也跟在后面。
令人怪异，队伍最前头的向导是一只雪兔。
基斯里夫草原随处可见的品种，不胖不瘦，它提溜一对深蓝色眼球，时不时停下来嗅一嗅味道，雪兔似乎在通过气味判断前进的距离。
“我希望这里能有一头熊。”穿戴重甲的代理波耶卡尔尼谨慎地说。
“不如期待能有一大群食腐秃鹫盘踞在里面，好歹我们打得过。”走在前面的莱昂手举长剑，脚边全是一些生长在阴暗环境下的蘑菇，表面是诡异的深紫色。
附魔剑刃一进入洞窟里便散发出夺目金光，照明作用远比一根火把效果好。
保险起见，出发前，他在储物戒指里备了十几根火把。
这座位于灰狼森林的一座悬崖峭壁上的洞窟，周边杂草丛生，怪石嶙峋，洞口宛如恶魔张开的血盆大口，深处的无边黑暗就是恶魔的食道，吞噬着一切。
进入洞窟，每走几百步，他们就会发现一些杂乱脚印、爪痕，像是一场追逐战，还有试图回头撕碎追击者的痕迹。
追杀的失败显而易见，坑外地面上散落着大量焦黑皮毛和类似野兽的残肢。
一部分地方像是被火燎过，融化又凝固的硬质胶状物落在道路上，也掩盖了这些发生在不久之前还有生命、会呼吸的生物。
莱昂知道，过不了多久，会出现更血腥的场面，提前做好准备去应对一定没错。
可是他还看到了灾狼的爪子，这一切都相当令人沮丧，被追杀者能在狭窄洞窟里杀死灾狼，可能是那个逃脱了的堕落巫师库洛-萨帕塔。
黄金骑士在他身边大步走着，沙皇冠军勇士丝毫不受洞窟吼叫寒风的影响，基斯里夫人很高兴传奇战士能参与这场行动。
他身上的铠甲散发出的热量足以抵御更猛烈的严寒，也许这是伊西德罗为了帮助他们而故意这样做的，尽管莱昂不理解。
存在凡世的顶级强者数量稀少，实力超越凡人的传奇阶，要么是强大施法者，要么得到了神眷，后者的其中一位就在眼前。
精力旺盛，长生久视，掌握特殊力量。
如果说曾经身处帝国的莱昂对黄金骑士拥有特殊力量抱有怀疑，那么现在，他切身感受到神眷者的强大。
伊西德罗的铠甲也提供了足够的光线，让他们能看清地上的足迹。
“往这边走了。”莱昂指着雪兔留下的一串脚印说，它的足迹很好辨认，脚掌比一般人细小得多，胜在密集，每一道脚印都留下一小簇蓝色火苗。
“看得出来。”
队伍边缘，一个狮鹫军团骑兵手举火把行走在满是积水的坑洼地面，他小声咒骂蛮族人，然后靴子险些踩空，好在旁边同伴及时拉住了他，有惊无险。
从深邃黑暗边缘跌落的石子，听声音，石子在峭壁上滚动几下，然后大约过了三四秒，众人才听到一记轻微落水的回音。
还有一连串暗流涌动似的响声，仿佛刚才的落石敲响了某种生物的餐钟。
“沙皇在上，我们站在一条断桥，下面就是通往暗河地狱的深渊。”卡尔尼吞咽了一口口水，“没有路走。”
“看，雪兔改变了一个方向，它在石壁的后面，基斯里夫勇士们，快跟上！”
毫无疑问，他们在冒着生命危险进入洞窟，这并不美好，内心阴暗的家伙才会选择逃入黑暗环境，正常人在看到洞口的一瞬间就会望而却步。
众人穿过石壁后面的一条似乎人为开辟的通道，最狭窄处仅能容得下一个人通过。
密密麻麻的脚印说明了最近一段时间，这个地方有不少活跃的迹象。
“有一列脚印属于人类，而且它们主人是一个人。”维妮娅的秘警敏锐洞察力，她在侦查方面造诣颇深。
她重新裹上了秘警的黑色风衣，在黑暗中不引人察觉。
“那这些乱七八糟的脚印呢？”莱昂也单膝跪下，手指粗糙摩挲其中一个，辨认着留下来的脚印，更小，也更加杂乱。
“闭上眼我都知道！脚印是地精哥布林留下的，我对这些阴险狡猾的卑鄙生物太熟悉了！”代理波耶卡尔尼几乎咬牙切齿。
沃尔克斯格勒是遭受绿皮兽人反复袭击的重要目标，凭借多年经验，他的判断很有信服力。
“好吧，洞窟里存在敌人，如果地精哥布林发动袭击，我们的刀剑将把它们全部砍成两段。”黄金骑士大声的说，他确实有匹敌话语的实力，“为了基斯里夫！为了沙皇！”
“为了基斯里夫！为了沙皇！”
狮鹫军团骑兵纷纷响应。
莱昂相信如果洞窟里存在一支地精哥布林部落，黄金骑士加上十几个狮鹫军团骑兵，能轻松将之屠戮殆尽。
他看着手中愈发闪耀的剑刃，觉得非常不对劲，魔法之风悸动的情况下附魔长剑才有反应，而且是能够分辨出混沌力量的差异。
现在却反应巨大。
除去黄金骑士身上熠熠生辉的铠甲，仅剩下那只被哈格尔巫婆所召唤的自然精魄附身的雪兔，这显然不足以解释厄瑞波斯闪耀的现象。
那么，存在一种可能————
莱昂揣测地想着，趁着众人追踪踪迹，他站起身，眼球慢慢扫视四周环境。
对于施法者而言，他们大可以使用魔法来监视想盯着的人，见识过哈格尔巫婆的自然精魄，莱昂笃定他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了。
堕落巫师凝视着生长在血口枯树中间的琥珀晶石，澄黄琥珀里呈现出一位人类手握闪耀长剑的倒影。
他就像在腐朽的花园里一样，但事实是他此时正在一片虚无世界，由魔法之风作为锚点，基于凡世的一条狭长且古老的巨型通道，特殊空间，被凡人巫师称为梦魇的地方。
不同于被杀的蛮族军阀卡吉索-灰狼，侥幸逃脱一截之后，库洛变得枯槁修长、瘦骨嶙峋、面无血色，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法杖乌木变得更加凋零。
“一定是巫婆追踪到了这里，可恶的老东西，我迟早亲手剥了你的皮，再喂给蟾蜍龙！”
库洛用手拍了拍自己脸上的脓疮，然后把破孔而出的白花花的肉虫子扔进法杖顶端。
他所准备的后手没有拖延住库鲁村的基斯里夫人，包括十几只噬心蛆虫、潜藏在蛮族掠夺者体内的瘟疫病毒，以及污染河水的亵渎邪法。
短短三天时间，黄金骑士居然亲自找到了洞窟，受祝圣的战士与林中巫婆合作，简直有悖常理！
这个浑身脓疮的纳垢信徒的恶臭气味引来了蝇群，嗡嗡作响。
瘟疫肆虐的花园是他慷慨的主人赐给自己的一小块礼物，待在这个臭气熏天的环境，堕落巫师能感受到自己被巫婆击碎的灵魂在缓慢融合，整个过程漫长、痛苦。
遗憾的是，他暂时被禁足在主人的花园里，不能返回凡世。
而且，堕落巫师不打算放弃复仇，他对自己说。
他在忙着引导一支纳垢军锋穿越位于洞窟深处，一条封闭通道，逃回来的时候施放纳垢邪法玷污了它，而且说实话，冒险穿越这条古老的造物确实让堕落巫师心惊胆颤。
“卡吉索这样的蠢货！狂妄自大，蔑视巫师！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堪比最愚蠢的恐虐信徒。他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堕落巫师低声咒骂。
“该死的————北佬！”
这下好了，教团覆灭、诺斯卡战帮被灭，他也失去了完成瘟疫之父任务的最后可能。
主人是一个可怖的大不净者，纳垢大魔，它也许会惩罚自己。
正想着，一团凝聚成人形的污秽血肉，仔细观察，污秽血肉的面部相貌与被杀的蛮族军阀有几分相似，他的下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张开，像蟒蛇进食时候的下颚，发出无声惨叫。
“白痴！”库洛尖叫骂道，挥动法杖，一道绿色弧光直接将其拦腰切开。
“卡吉索-灰狼”咧开的嘴更大了，两截身子扭动着，不停挣扎，似乎真的在苦苦承受旧世界罕见的腰斩酷刑。
其中原因只有堕落巫师自己知晓，他在逃离战场之前想方设法捕获了一小块蛮族军阀的灵魂碎片。
换句话说，卡吉索-灰狼现在是他掌中玩物，随意蹂躏。
就在堕落巫师分神泄愤的一段时间，琥珀晶石里的场景变幻，基斯里夫人已经前进了相当一段距离，他们大部分人的盔甲和武器沾染血污，周围遍地都是地精哥布林的残躯。
基斯里夫人在宣告胜利。
不能让他们顺利下去！通道的存在随时可能暴露，虽然不清楚基斯里夫人会使用什么方法，如果放任他们摧毁通道，堕落巫师再想返回凡世可就难了。
动荡可能引发魔风潮汐，下一次现身凡世，也许在库尔干草原，也许在传说中的露丝契亚。
总之不是他一心复仇的基斯里夫。
或者，堕落巫师眼球一转，他可以活捉一个凡人拽进这里，凭借腐烂花园的纳垢腐化，抹杀凡人的意志自己再夺舍，重新活跃在凡世。
凝视着琥珀晶石中的倒影，他有个合适人选。
堕落巫师手指一捏，蛮族军阀被切开的，仍在花园的腐烂地面挣扎的身躯被强行拼接，腐烂破损的黑色盔甲附在血肉身上，他缓缓念出咒语，一半的灵魂漂浮到半空中，然后俯冲下来，挤入“重生”蛮族军阀的身体。
库洛闭上眼睛，把精力集中在魔力连接上，现在，他能通过这具身躯的眼睛来观察四周，就好像那本来就是他的身体。
光有一具暂时使用的身体还不够，黄金骑士的存在令他投鼠忌器，必须想办法拖延住他，在狭窄洞窟里作战，一小只瘟疫之父花园里的瘟角兽也许足够了。
“好了，卡吉索，给我好好发挥你最后一点价值！”
轻松消灭了袭击的地精哥布林，如果不是考虑到洞窟里的空气与外界不流通，翼骑兵会想方设法用火烧掉它们的尸体。
石壁角落里还有几朵巨大的“真菌蘑菇”。
说是蘑菇，其实相当地违和，蘑菇有着几乎透明的血红色的褶皱表皮，黄色和绿色的斑点，看起来令人作呕。
更让人恶心的是，透过这几朵表皮，里面各有一个张着大嘴的圆球怪物，它们咬动利齿，似乎想突破中间这层表皮，扑到人类身上尽情撕咬。
“这都是些什么？”维妮娅保持警觉地凑近，发现这东西的模样后，她觉得里面的东西比地精哥布林更恶心。
经常对付绿皮兽人的卡尔尼也非常不解，他也第一次见到。
“我看看，啊，是史奎格，在帝国境内比较常见，”莱昂顺势介绍道，“史奎格是一种与绿皮呈共生繁衍关系的半真菌半血肉生物，其生性古怪荒诞，且往往出奇地疯狂。那些居住在群山阴影下的夜地精部落尤为擅长驯养这些扭曲的野兽，将它们豢养于畏光地精所居住的幽暗巢穴与深层地道中。”
“我在被毁灭的索尔领的黑色山脉隘口见过一只巨型史奎格，足有两匹马的大小，被两门加农炮射穿了肚腩。”
“对付这种小的史奎格，只需要————”
说着，剑尖对准蘑菇，用力下扎，浑浊的混黄色汁液溅在了地面上，一种浓郁呕吐物的味道在洞窟内弥漫开来。
闻到的人纷纷皱眉捂鼻。
“能长出北境罕见的怪物，这地方非常不对劲。”莱昂一边说，一边下扎几下，刺破了这些角落里的蘑菇。
“那你还有别的什么忘了告诉我们的事吗？”黄金骑士伊西德罗问。
“据说长有史奎格的洞穴深处，往往死了很多人。”他说。
“也许洞穴里有熊，那些人被熊吃了。”卡尔尼满怀希望地往洞穴深处瞥了一眼，似乎希望里面有什么东西。
“还有一些被改造过，当地人拿它们当做临时避难所。”
“熊？”卡尔尼困惑地眨了眨眼。
“洞穴。”
莱昂注意到，黄金骑士已经不再留心听他们之间的对话，他正扭头望向洞内，同时握紧了手里的圣剑厄孙利爪。维妮娅也站了起来，望向里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怎么了？”莱昂问道，他担心自己最坏的猜想已经成真了。
“里面有东西在移动，”黄金骑士说：“我闻到了野兽人的气味，风中夹杂着混沌的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