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雨冲将剑挂回到墙上,“准确来讲,这把剑在几百年前就是奚家族长的佩剑了,然后一代一代传下来,现在传到我手上了。”
“那你现在是奚家族长了?”
“会是的。”他转回身来看着我,自信地笑着。
“哇~~~~~那你用过它么?”
“实战还没有,就只用它砍过靶子。”
“所以你还练剑的?好厉害!打球打得那么好,还会耍剑……”刚说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我是怎么知道他打球打得好的?今天下午是他告诉我的他去打球了,但我没去看;而我这么说,岂不是就暴露了我之前偷偷摸摸去看他打球了?我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也刹那间转变成了惊恐和羞赧,我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怔怔地望着他、看他的反应。
而他似乎也意识到了我说这话意味着什么,一瞬间耳根都红了。“我……去做饭。”他低声说了一句,便转身往厨房那边走去。
我站在门廊边,透过厨房门偷偷观察着。围着围裙的直挺挺的身板,强有力的手腕带着菜刀在菜板上“哒哒哒哒”地切着,看上去刀功十分了得。忙碌地转过来转过去的脑袋,微自然卷得自带凌乱效果的碎发,眼光突然注意到了台子上的什么,抬起头朝着天花板愣了一秒钟,然后闪进了墙背后。
啊……看不到了……我蹑手蹑脚地穿过门廊,扒在厨房门框上,往里面望了望,见他正在用饭勺翻电饭煲里的饭,同时伸手把一旁灶上的火给点着,把炒菜锅放了上去。认真的菱形扑克脸,浓密的睫毛,水灵灵的眸子,紧闭着的M型唇,倔强的嘴角。一道道泛着青色的血管就像山脉一样伏在仿佛美工刀切出来的棱角分明的手背上。他把油在锅中颠匀了,就转回身来取菜板上刚切好的菜。一见我扒在门框上盯着他,他就像被吓到了一样的突然驻足,脸上流露出了些许惊讶的表情。但很快,背后传来的油崩起来的声音又把他那一时飘飞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取了菜走回去,开始翻炒起来。
“在看什么?”他大声说道,与其说是说,不如说是吼道。他在试图让自己声音盖过抽油烟机的声音,好让我听到。
“看你的料理功夫!”我也扯着嗓门儿回答道。
“什么——?”他似乎离抽油烟机太近了,以至于还是听不清。
我知道我再喊下去也无济于事,于是没再回答他,他也没追问,继续专注于手头上的活儿……
没让我等到饿晕在厨房门口,他就端着两盘菜从厨房的另一扇门出去,走进了餐厅。见我粘巴巴地又跟了过来,他从柜子里拿出筷子勺子塞进我手中,一边指示我说“你去冰箱里翻翻有没有想喝的饮料”,一边回来从电饭煲里盛了两碗饭。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又折返回来冰箱跟前拿饮料,见我还站在冰箱跟前大开着冰箱门吹冷风,便吐槽道,“还没选好?你想喝什么,我帮你找。”
我抬起纠结的眼神望向他,恶作剧地说道,“竹蔗马蹄!”
“……”他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一手接过我手中的冰箱门,另只手探进冰箱里拎了两瓶冰豆奶出来,扬起嘴角回道,“没有!”
我的面前摆着两盘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我的白米饭里掺杂着一些碎玉米碴子,我的手边还有一瓶冰豆奶,我的对面还有一个正在边发呆、边拣菜盘里的土豆块吃的帅哥。
“你这么喜欢吃土豆呀……”我忍不住想把他从思绪中拉回来。虽然家长们总爱从小教育我们认真吃饭、不要说话,但我敢肯定他并现在没有在认真吃饭,于是我就说话了。
“什么?哦……”他看了眼快被他挑成一盘纯绿色了的菜,赶紧收回了筷子,“对不起,我并不是‘这么喜欢吃’……”
“呃……你不喜欢吃土豆?但你刚才一直在吃……”
“也不是不喜欢吃,只是……没有喜欢到会把它全吃完的程度……话说,”他用期待的眼神盯着我的眼睛,“味道还可以不?有什么意见尽管提!”
“没意见!超————好吃的!”我怕他不信,还故意把表情做得夸张一点。
结果他听了这话,似乎是有点害羞了。他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慢慢低下了头望着自己跟前的白米饭。
试图打破此刻一时有点尴尬的气氛,我又赶紧加了一句,“不过要是你没把土豆都挑走就好了!”
果然,他“咕”的一声笑喷了出来。他重新抬起头看向我,脸上挂着单纯又打心眼儿里开心的笑容。
那一刻,我也不禁打心眼儿里开心地笑了……笑着笑着又莫名有种想哭出来的冲动涌入心房……好在及时憋回去了……我就在想,要是这样的日常,能一直一直持续下去该多好啊……或许这样下去,真的可以回到7年前的那个我也说不定……
刚吃完饭,奚雨冲就催促着我赶紧出门了。我说我来帮忙洗碗,他也不让,说放着一会儿他回来收拾。“你再磨蹭,弄太晚了,我就要把你送回到你家门口了。”他用这样一句话来威胁我。
说好了就送到附近地铁站,然后后面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就好了。酒足饭饱,出来走一走还是挺舒服的,就是……路程有点短……奚雨冲双手插兜走在我旁边,十分地安静。不过接触了这么几次之后,我差不多也知道了,他不是内向,他只是不属于那种从早到晚叭叭叭的话痨,没有过剩的分享欲,非交际高手、中央空调,只在该说话的时候说话、需要说话的时候说话,不废话。所以哪怕就单单只是和他并肩走着,也不会觉得气氛很尴尬,反而有种刚刚好的舒适感。
但还没等我享受够这种舒适感呢,地铁站就到了。又到了道别的时刻,我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同时举起一只手,“那……”
“可以给我个联系方式吗?”
“诶?”我再次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主动而大受震撼。
我拿出手机,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好好道了别,进了地铁站。刚上车,找了个角落倚靠好,脑袋枕在冰凉的列车厢壁上,眼泪不知不觉地就涌了出来……
我有种奇妙的感觉。
就仿佛……整个我都在下陷,但却不知道在往什么地方陷;整个我都在化掉,却不知道会融化进什么东西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