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葬仪式在我到来之后很快就结束了。期间大家都是默默地表达着对逝者的敬意,没有任何人说话。围绕在我周围的这些长者和孩子们,没有一张脸让我感到熟悉。就连几年前还见过的二叔一家,我现在也根本不能从人群中找出他们来了。但令人欣慰的是,没有一个人对我的到来表示惊异,就算我穿着校服、就算我还带着奇怪的男生一同前来,大家都默然地接受了下来。站在他们中间,我很容易地感觉到自己是他们的一份子。大概……这就是家族的羁绊吧……
仪式结束后,大家不约而同地往树林外走去。淅沥沥的小雨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人们开始纷纷和相邻的人交谈起来,神情都很平和温暖,虽然称不上是开心,但个个脸上都泛起了淡淡的微笑。这样观赏着他们的姿态,我忽然觉得法家人比我想象中的要温柔开朗得多!
我正打算问身旁的纪摩我们接下来可以做些什么呢,这时,一个长得非常坚毅可靠的中年男人走到了我的另一边!
“你是飞燕吧?”那个男人微笑着向我搭话道。
“嗯……”我点了点头,有些惊讶也有些好奇地望着他。
“飞燕你还记得我吗?你很小的时候我还带你玩过呢。”那人十分友好地谈开了,“不过都这么多年了,记不得也是很正常的。我是你二叔啊!”
“哈——”我恍然大悟地边吸着气边发出了一声惊呼!原来他就是我之前一直试图联系、试图找到的二叔!
“哈哈,果然是不记得我了吧?那你还记得你胤哥哥吗?你小时候可喜欢跟在他后面一个劲儿‘胤哥哥胤哥哥’地叫了!”
“啊……呵呵……”我尴尬地应着,忍不住望了眼纪摩。一想到自己小时候那么糗的样子被法家以外的人听到了,就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啊。“那个……堂哥今天也来了吧?”我连忙打断二叔的话反问道。
“哦~你也没认出他来吗?这也难怪,毕竟飞燕现在也长得连我们都不敢认了,我们胤儿也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呢!”二叔说着,伸出手指了指走在我们斜后方的那个正和一个中年女人说话的年轻人。我一看,那不就是刚才递给我绫子的人吗!“本来我们都以为你没有收到通知或者不愿意来了呢,还是你胤哥哥说相信你一定来的!哼哼,竟然还是被这小子猜中了呢!”
“我也是今天上午才收到通知呢,差点就没赶上。迟到到现在才来,真不好意思……”
“来了就好了!你能来,我们已经很高兴了!”二叔说着,扬起头往前方看了一眼。
这时我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走到林子边缘了!
“这雨看来是还要下一会儿啊……”二叔感叹道,“我们打算在村里补一顿午饭再走。地方都已经联系好了。飞燕你吃过午饭了没?要不和我们一起吃吧?难得家族的人汇聚得这么齐!”
“哦……”我望了眼二叔,又望了眼纪摩。见纪摩一直沉默地盯着我,似乎没什么意见,我便回了二叔一句“好的”。
“这位是你的朋友?”二叔打量了一下纪摩,“也是高中生吗,个子好高啊!”
“您好,我是飞燕的朋友。”纪摩语气生冷地回了一句。
“一起吃个饭吧!谢谢你今天陪我侄女过来!”二叔笑着招待道,然后又望向我,“一会儿和你胤哥哥聊聊吧?法陵老头子留的遗嘱上也涉及到你们家的,现在你哥哥是当家的,所以有时间你还得找下他……”
“什么?”虽然觉得打断长辈的话有些不礼貌,但我听到这实在忍不住内心的惊讶便抢着问了起来,“您说我堂哥是当家的?那您呢?”
“我?我和你爸都是分家的,怎么可能轮到我们当家?不过老头子几年前就指名要求我们家把胤儿过继过去做宗家的孙子了,后面直到走之前也没留下其他亲生骨肉。现在老头子走了,宗家的后人等于就只剩你胤哥哥了,所以自然而然地就成为当家的了!”
听到这儿,纪摩突然插话进来了,“也就是说法陵老师父指名把法家直接传给了一个孩子?”
见一个外人这样关心我们法家的事,二叔似乎有些诧异。但他也没怎么提防,很快就给出了回答。“嗯,老头子生前就一直念叨最喜欢胤儿和飞燕这两个孩子。我们家里人也都相信老头子这样做有他的道理。我这个儿子虽然年纪比较轻,但现在至少也是个成年人了。头脑还算聪明,平时办事也挺让人放心的。所以家里人也还比较支持他的。”
“嗯。”纪摩得到这样的回答之后,撇过头去,蹙起了眉头,嘀嘀咕咕地念叨着“叫法胤是吧”之类的话语,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而我,走出林子一眼瞥见不远处的避雨棚,刹那间觉得似乎遗漏了点什么……仔细回忆了片刻后,我突然朝纪摩叫了起来,“司机!送我们来的那个司机呢?”
纪摩听了,也锁着眉头往避雨棚那边望去。
那里空空荡荡没一个人影。那个骆家的司机,不是说好要在那里等我们的吗?怎么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了呢?
“什么人?”二叔一见我俩的反应,也朝雨棚那边望去,“有司机送你们来的?说好在这里等你们的吗?电话联系过了没?”
我回望了眼纪摩,只见他已经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了。
大概我们这边的反应太大了,法家的亲戚们都朝我们这里投来了关切的目光。不知不觉中,堂哥和之前与他说话的中年女子已经走到二叔身边了!
“什么事?”堂哥先和二叔对视了一眼,然后就跟老熟人一样地转过脸来向我问道。
“嗯……那个……送我们来的司机本来说好在那里等我们的……”我对他这种超自来熟的态度很不适应。虽说是童年玩伴,但现在呈现在我面前的这张脸不管怎么说都太陌生了!我一边遮掩着内心的紧张一边试图跟上他的节奏,结果搞到最后话越说越结巴了!“可是现在找不到人,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我一会儿指向雨棚一会儿指向打电话的纪摩,手舞足蹈的好是混乱……
“飞燕你别急!”二叔无奈地对我笑了笑,然后转向堂哥说了句,“人还没联系上。”
这时,只听堂哥叹了一口气,随后立马回头施令起来!“萧哥,麻烦你去趟村口看车子开走了没。”他转向纪摩,“车牌号多少?什么牌子?你记得的话麻烦跟他讲下。”紧接着他又转向另一位中年男人,“正叔,能方便跟周围的居民打探一下,看有谁见过在那个雨棚躲雨的外来人去哪儿么?”
“没问题!”那中年男人应着,便兴致勃勃地带着几个人离开了。
“嗨……”这时堂哥又叹了口气,重新转回头来望向了我。我并不明白他叹气的原因,是因为看见我遇到一点事就这样慌乱,还是嫌我一出现就带给他了这么多麻烦事呢?我无从知晓。但不论是什么原因惹得他这样无奈都没关系,我关心的是,时隔这么多年刚见面,他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对我叹了两声了?
“你和你朋友先去餐馆休息一会儿吧?”他对我说道,眼神如此关切,声音如此舒服,顿时又让我产生了温暖的感觉,这让我更加不能理解刚才那两声长叹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