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第五话 苍色

局部下雨的天气,他要去爬山。至少不算极端。那就去吧。

“有没有不需要门票的呀?”为了节省点开支,他站在山脚下问道。

“有啊,就是路会没那么好爬一点。”

“你的鞋子行么?”

“不知道诶……走平地没问题,没穿来爬过山……”

“诶……”他看着我的鞋叹了口气,“我可能背不动你诶……”

“我没让你背啊!”

“那我到时候尽最大的努力抱你吧!”

“你背不动我竟然还能抱得动我……”

“试试咯,反正怎么的都不能把你扔在山上啊!”

“那还真令人感动啊……”

他没有再继续他那傻得无厘头的回应,而是望着我的脸,温柔地一笑,像朵花儿似的,然后就自然而然地轻轻牵着我的手,拉着我往售票处走去,“走吧买门票去!”

坐在上山的观光车上,他从挎包里拿出了一块鲷鱼烧、一块可乐饼、一块肉松饼、一块鲜花饼和两盒牛奶,问我道,“吃什么?”

“诶?”我看了眼摆了我一腿的吃的,一时难以抉择,“你……你是哆啦A梦吗?”

“我是‘青A梦’!”他说着,又从包里拿出了一块牛肉汉堡,然后从我腿上拿起一盒牛奶,开始吃起来。

“诶?你还有专属的?”

“嗯,这个是我的,不给你选!”他朝我吐了个舌头,其他的随你选。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么多……”

“刚沿路过来的时候啊!不是你结的账么?”

“啊啊啊啊啊啊我光顾着看我自己买的零食和饮料了!”

“你都不买早餐的,只好我来挑早餐啦!”

下了观光车,我们站在景区门口列成两队排队购票进场。不得不说,长得好看又温温柔柔的人走到哪儿都容易受人瞩目吼!站在我们旁边、骑她爸脖子上的小萝莉都盯小青的脸盯半天了!小青把头转向她,她便一脸小娇羞地说了声“哥哥好”。

诶?她是怎么一眼就认出这个长头发的中性风美青年是个男孩子的?

“妹妹好!”他仰起头温柔地笑着回应道,“妹妹今天打扮得好可爱呀!今天的目标是登上山顶么?”

小萝莉连忙拼命地点头点头点头!

“哇~~~~~~超级厉害!是第一次来爬这个山么?第一次就要爬到顶么?”

小萝莉又拼命地疯狂点头,然后搭讪道,“哥哥的打扮也好好看!哥哥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小青’!你呢?你今年多大啦?”

“我叫‘小月’!今年四岁啦!四岁……四岁四个月啦!”她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答着,她爸在底下也笑得可起劲呢。正这时,本来一片祥和的气氛的,突然,小萝莉忽闪着大眼睛,又懵懂地问了一句,“哥哥,你胸前那些紫色褐色一条一条一片一片的花纹是什么呀?”

此话一出,她爸、我,甚至还有周围好奇的人,都把眼光聚焦到了他的衣襟上。是的,他正穿着昨天晚上换上的那件半截袖天青色的T恤,由于是超大号、领口有点大。那件T恤,是纯色的啊!

他一听见这个问题,霎时脸色也大变,赶紧下意识地举起左手一把抓住了衣服领口,并背过了身去。

小萝莉她爸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连忙把女儿从脖子上放了下来抱在怀里,并示意她别再多说话。

小青低下头,呼吸有些仓促,并似乎非常紧张和尴尬,像在躲避周围人的眼神一般,一个劲儿往队伍外面钻。我心说你再钻可就出队了啊!但又一想,反正钱在我这,要不他出去缓一缓,我排队买票就好了?但又一想,他现在这状态这么神经质的,万一我买完票一出来,他已经溜烟儿了,我可怎么办?于是我伸出手攥住了他的右手,并将身体紧紧地与他贴在了一起。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有我在,有我在……”我像个念经的和尚一样,在心里一直默念,也算是在许愿。

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微微抽搐,也能感觉到他凉凉的体温。尼玛这家伙该不会真的是条蛇吧……

上到了山上,我知道他还在在意周围人看他的眼光。可能其实周围人只是当时好奇一阵,过后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但是他不会忘。

当然了,那曾经印烙在皮肤上的刻骨铭心的痛是没那么容易忘的。

于是一条平坦的大路,大部队都往那边走过去了;另一条是树丛茂盛、阶梯层层、一看爬起来就会累很多的小路,但没两个人选这边。于是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条看上去没那么好走的小路,像个小孩子一样,甩着他的胳膊就往那边走去。是的,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没放开他的手,一直都没有,包括买票、检票、入场,我们都像连体婴儿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感觉到了这画面的似曾相识,我本来想说出来跟他讨论来着。但见他心情不佳的样子,算啦,有机会下次再提呗!反正现在,我是他的“飞燕”,他是我的“小青”,就这么简单就行!

我们一路无话,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到一处观景台。他的身子面向着我,脑袋却望向远方。葱翠的树林、苍茫的云海、青绿的层叠山峦,他就像这大山里的一只修仙的神鸟,仿佛这里才是他该待的地方、这里才是他的家,而山下那个世界、不是。我忍不住抬起手捧住了他的脸,将他的脑袋强行转过来面向我。他没有对我微笑,也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此时的神情如此平静,平静里带着些许忧伤,他就和他的衣着色调一般,青色。非生机勃勃之绿;非忧郁深邃之蓝。他介于喜与悲之间,如天之悠远,如水之幽静,亦温柔、亦壮阔。

“你不会飞走吧?”我冷不丁地问了他这么一句。

“飞去哪儿?”他没理解我问题的含义,“从这里跳下去么?”他向观景台下方望了一眼,下面还是挺高的。我真的一时有点怕,被我这么一怂恿,他一误会,就跳下去了。

我连忙摇了摇头,“我们很多年前就认识了吧?”

“嗯。”他非常肯定地答道。看来没错了,他确实清清楚楚地记得我、记得我的事。

而这,让我挺内疚的……不论是我不太记得他这件事,还是他现在经历的这些事……

于是我轻轻地上前抱住了他的腰,“别怕,有我在。”

大概是我选的路不对,亦或是我的体力真不行。还没到顶呢,天眼看着都快黑了。

照顾了我一天喝水、饮食、坐下来歇息的小青小精灵似乎还玩得挺尽兴的,虽然没到顶,看着差不多了,他就率先提出了下山。

“诶?不……不爬完么?”

“你爬不动了吧?”他温柔地轻轻拍了两下我的脑袋。

“哼!可别小瞧了我!再休息一分钟我可就……”我逞强道。

“那我爬不动了。”他示弱道,“真的!一点也走不动了。”虽然这么说着,他可一点也不喘,一点也不像累着的样子。我知道,这是属于他的特有的温柔,他在照顾我。

“唔……那就没办法了……”

“下去吧……”他收拾了一下长椅上的矿泉水瓶和食品包装袋,然后朝我伸出了手。

“唔嗯!”我握住了他的手,就像两个郊游的小朋友一样,开开心心往山下走去……

怎么回事……这一瞬间的既视感……又上来了……难道我们曾经……也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