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护之心

“大使！”

大月氏宫廷之外，孟焕追逐着张骞的脚步，后者却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快步朝着军营走去。

“汉使！”

“张骞！你等等我！”

废了好一阵功夫，孟焕才算追上张骞，没想到张大使身为一个文官，居然疾走起来也是如此迅捷。

“您着什么急啊？刚刚女王不是答应了，派遣一千骑兵护送我们开春后回长安吗？跑那么快作甚？”

“你刚刚让我撒谎了，你知道吗？我张骞待人以真，这辈子还从未用谎言欺骗过他人，要不是……要不是为了未来大汉与匈奴决战时能增加一些胜算，我何至于昧着良心，哄骗人家孤儿寡母？”

“……”

孟焕无语，好不容易把事情尘埃落定，大使怎么还自我折磨了起来。

“哎哟，大使啊，焕又没有说谎，怎么就让你骗人了呢？”

“没说谎？隆冬的沙漠有多么难熬，你岂会不知？我在匈奴生活了十年，整整十年，你知道我那十年是怎么度过的吗？”

“风雪交加，大部分的匈奴人都会迁徙到阴山以南，让牛羊抱团度过寒冷的冬日，哪里会有商队冒着风雪到西域行商？你的消息又能哪儿得知？这不是无稽之谈是什么？”

“所以我和女王说，是我特意派往中原的玄甲骑啊，八百里加急，冒着风雪探知的军情。”

“大使你放心，口供这一块，我都有安排妥当，不会有问题的。”

张骞怒极，一把推开孟焕，大声质问道：“我是在和你讲穿不穿帮的事情吗？我是在说你的谎言太过拙劣！”

“你今日就算侥幸骗得大月氏与我大汉同盟，等到军报传来西域，一旦让大月氏知道真相，你还能用什么理由搪塞？”

孟焕挖了挖耳朵，干脆等大使将满腔怒火发泄完之后，这才笑吟吟的重新挽起他的胳膊，轻声说道。

“大使啊，其实归根结底，就在于我大汉的军队有没有击溃匈奴，不是吗？”

“您可是汉人，是汉使，我都对陛下，对将军们有信心，你怎么反而不那么自信呢？”

张骞愕然，大汉会赢？

他并非知兵之人，十年被俘生涯，天天都是听那些匈奴人大放厥词，贬低大汉不堪一击，他们匈奴的勇士多么英勇无敌。

不论从什么角度思考，他都很难想象自己国家的军队居然能撬翻匈奴的骑射。

只是，孟焕编织的军情实在离谱，不仅说大汉胜利了，连李广、公孙敖战败，公孙贺无功而返，唯独卫青破了龙城的细节都能如数家珍，甚至刚好还能缴获月氏王头骨和祭天金人。

这种细节都面面俱到的谎言，要不是孟焕提前和他通过气，贸然听闻之下，就连他恐怕都会信以为真。

张骞害怕就害怕在这是一个谎言，一旦戳破，将会让大月氏从中立转变成敌对，到时候好好的出使的故事，不仅杀龟兹王，还愚弄大月氏的王室。

朝堂之上可不全是良善之辈，他张骞背负万世的笑柄与骂名是小，耽误陛下之事才是大事！

“我答应你，是为了大汉，我担忧，亦是为了大汉，张骞绝无私心，只要大汉未来能战胜匈奴，纵使千万年后，人人都嘲笑我张骞是个掮客，是骗子，我亦无悔！”

“为政者最忌猜疑，两国相交贵在以真，可你倒好，诓骗大月氏，未来乃真尔朵与我大汉反目，背后扰乱我大汉与西域的建盟，你可知其后果有多严重？”

孟焕也是有苦不能言，总不能说自己虽然记不住大部分的汉武帝时期历史走向，但是唯独以前在看正剧汉武大帝的时候，刚好记得几个重要节点的事情吧。

龙城之战，大汉首次对匈奴作战的胜利，不管他有没有争议，这至少确实是一次大胜。

祭天金人，在匈奴人眼中就是至高无上的祭天神器，其重要程度不亚于诸夏心目中的九鼎，圣经中的圣杯。

可这话却没办法向张骞解释，反倒是以后一一应验，他还得想办法向张骞解释。

或许也是孟焕面上难得露出为难的神情，原本暴怒的张骞瞬间安静了下来，忧心忡忡的拍打着孟焕的肩膀。

“焕啊，你陪我这一路走来，也有小半年的时间，你的为人我看在眼中，虽无敦厚，却有狡黠，加上你知兵事，未来要多走正途，不可再行讹诈诡术，否则对你未来的前途并非是好事。”

“陛下仁善，唯才是举，纵使出身寒微，只要有才华，都能被陛下委以重任，以你对西域的了解，练兵知兵的本事，前途当比哥哥我更加广阔。”

“和你的兄弟们对好口实，回了长安以后就说是我的决意，是我假传陛下之令，此事你就不要掺和了！”

“等见了陛下，我会全力举荐你出仕，到时候无论是跟着程不识将军，还是李广将军，我也会打好招呼，多多给你上阵杀敌的机会，等你积累了军功，未来必然能将大汉的旗帜，插遍西域的每一座城邦。”

看着一脸决然的张骞，孟焕忍不住心中一暖。

这拳拳回护之意他又如何不明白，张骞无愧忠厚仁义之名，也只有这样一位一心为大汉着想的人，才无愧丝绸之路开拓者的名望。

没有忠厚仁爱的品德，他无法在匈奴那边站稳脚跟，没有忠君爱国的情怀，也抵不住军臣单于礼贤下士的糖衣炮弹。

“放心吧大兄，孟焕未曾说谎，等到开春商队来临，您就知道焕所言非虚，只是为何我能知晓，此事还不便与大兄您诉说。”

“所以，等到日后您只要说，是匈奴商队带来的情报，陛下那里不会深究的。”

张骞一个暴栗敲在孟焕的头上，不悦的告诫着：“收起你的小聪明，不可欺瞒陛下，本来大功一件的事情，你可别又画蛇添足，最后搞出一个欺君之罪！”

“快回去吧，让军队做好准备，只要开春融雪，咱们立刻起身，务必要赶在匈奴商队进入西域之前，先把联军开拔到河西走廊，然后快速回归中原。”

“只要到了中原，就算大月氏反悔，也势必会引起匈奴的不满，如此也算是能勉强拖住休屠、浑邪二王的兵力。”

“陛下有雄心壮志，未来我大汉与匈奴必有生死之战，多一分牵制，我大汉，也就多一分胜利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