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死战不退(卷终,下一卷天机阁)

大雪纷飞了一天,将地上的血迹掩盖地严严实实地,也不知为何,哈木良大军驻军在安岭关十里外的雁水滩,三军汇合,茫茫的雪地上,一缕缕紫烟在风雪中一阵剧烈的摇晃中飘散,坐在关口城头上的秦轩之目光看着前边的碎碎星火,眉头不展。

“大人,兵械库被毁,里面有七成的器械受损,防守重型兵器尖刀滚木,车弩……这些都在游卫营逃跑的时候毁了。”卫宴走过来,看着那个从清晨带着两千人就击退了哈木良前军的男子,沉默不语,思索良久,才开口说道,“哈木良部三军汇合,怕是休整一晚,等到明天就开始攻城,要从最近的山海关口,平西关口调来护城重器也至少要七天,现在的储存……很难守得住七天……”

白天一战,虽抵住了哈木良前军的脚步,但明日如何哈木良一定会全力攻城,大军一路飞驰,并不多作休息,哈木良是想等这场雪下完之际,南下侵略北齐淮,凉两州,不过想要侵占这两州土地,首先就要破开北齐门户,阴山关千里防线。

此战将会决定哈木良部逐鹿天下之决心,于是铁心可汗派出了他的儿子哈木良·忽烈,这是一个沉迷于战场厮杀,陶醉于金戈铁马的枭雄,十三岁便追随着他的父亲征伐草原,立下了赫赫战功,这一次由他披挂上阵。

连日的急行军,军中不少将士有些受不了,所以他便没有急着攻城。

此时他还不知道,他的对手从上杉虎换了秦轩之,若是知道,就不会如此小心谨慎,怕是今夜就要攻城。

秦轩之并没有开口,仰头望着满天飘落的雪花。

皱着眉头,心思百转。

过了片刻转过头看向卫宴,仿佛是自言自语般低吟:“今夜大雪,让将士把水淋在城墙上,然后再派两千人在城门口,挖一条五十米宽两米深的沟渠,放下木刺最后再灌满水。”

他淡淡一笑,笑中含着些许的苦涩:“这或许挡不成哈木良军多久,但能拖多久就看天意了。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我想组建一支五千人的破阵营,这里面必须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若真到了那一步,我会带着他们在三军之中夺帅!”

“破阵营!”卫宴瞪大眼睛,“这可是十死无生之举,大人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吧?说什么,我们这边也有六万朔风军,对上哈木良十五万精锐,也不是没得打。”

秦轩之握了一把城头上堆的雪,唇边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卫将军,对方来的人不简单……若是让敌方大将知道镇守在这安岭关口的主将并不是上杉虎大将军而是我,你说他会不会疯狂地全力攻打这座关隘?”

跟这支哈木良军有过一战,秦轩之很清楚对方是怎样的军队,五千拒马营死战到剩下几百人,还有着顽强的战力,若不是敌方大将吹了号角,恐怕他们要死战到底!

试问,有哪支军队能够死伤尽十成还能形成战力,寻常的军队折损四成还不溃散,就已经算是军阵严明,折损六成以上算得上军中精锐。

哈木良军的拒马营,并不是实力不强,而是因为秦轩之这个八品以上的高手带阵冲杀,将拒马营的高手杀了个片甲不留,但仍这样,拒马营却依然还保持着顽强的战斗意志。

能够培养这种军队,那么坐镇的大将又岂是会简单。

不是秦轩之杞人忧天,此举只是破釜沉舟,为了身后的北齐百姓,他不想让草原的蛮子马踏北齐而让百姓尝受战乱之苦。

只是如今实力悬殊,又缺少守城的重军械,唯有拼命。

“好,只是大人这破阵营主将由我来担任。”卫宴看着秦轩之说道。

“卫将军,我并没有领兵作战的经验,何况是指挥这种大规模的战斗,你比我更适合坐镇中央,在军中你拥有不少的威望,弟兄们也服你。”秦轩之脸上无悲无喜,眉宇间隐约着说不清的毅然,“破阵营需要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你虽有八品上的实力,但还远远不够,所以由我来担任最合适不过……如果有机会,我会杀了敌方大将。”

他此语一出,为人高傲的卫宴对他肃然起敬,轻声问道:“大人,你突破了?”

“嗯。”

秦轩之翻身从墙上跳下来,双手放在墙栏上,目光遥望敌军大营,轻笑道:“我入九品了。”

……

天色刚亮,哈木良大营就传来一阵阵的兵戈铁马之声,浩浩荡荡,在雪花飘飞之中,竖立的刀枪剑戟的寒光,搅碎了一片片落雪。

大军压境,大地在微微颤抖,城头上抱着枪入微微合上眼的守军,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看到前面裹着雪飘飞的旗帜,万千兵马犹如遮天蔽日,气势汹汹。

连忙发起了信号,关头的齐军个个严阵以待,秦轩之,卫宴,齐刚,丁亮,……第一时间上了城头,目光凝重地看着前方敌军。

坐落在中军大撵上的忽烈,看着前方的那座阻横他南下数十年的关隘,虽高高在上,奇险无比,但今日他要征服这座关隘然后在挥兵南下,征服那大好河山。

“攻城!”

他眼中含着微光,抬起手臂发出了指令,没有一丝犹豫,脸上抑制不住的激动,只有战争才会让他热血沸腾。

“冲!”

天狼营,凶豹营,烈龙营三大主力营,共两万八千人,携带着攻城利器以及无数铁骑率先冲了上去,速度越来越快,马叫以及草原蛮子的杀喊声犹如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心头,目光凝望着那裹挟滔天杀意而来的大军。

城头上,很安静,可以说静地可怕,能听见各自的心跳声「砰砰」乱响,像是头次见到如此场面的锦衣卫心神恍惚,不自觉地握紧了刀柄。

“噗噗!”

在准备踏过那座关头,草原蛮子已经大刀饥渴难耐,却没注意到身前那虽结成薄冰的沟渠,想要拉住马绳已经来不及了,马蹄踏在冰薄中,顿时坠落而下,冰层破裂,涌起滚滚血花。

但这沟渠太小了,根本容纳不了太多空间,坠落下来的铁骑,还有推翻的攻城车,不一会就开出了一条平坦的路出来。

“再上!”

敌军之中,又扬起一阵马鸣嘶吼,前军兵马尽数压来,有五万之众。

站在城头的秦轩之望着前方那敌人中军扬起的旗帜,手落在刀柄上,扭过头来看着那后方整装以待的「破阵营」。

良久,目光带着坚决。

站在那城头上,他取过靠在墙角的长枪准备下城墙去。

在关口大门,一匹白马突然打了个响鼻,拉扯着缰绳。

秦轩之走了过来,看着那白马扯着绑在脖子上的缰绳仿佛要挣脱出来,他笑了一下,伸手放在马额头上,它才安静了下来。

“好兄弟,待会就拜托你了,若是咱们还活着,我请你吃最好最嫩的春草。”

摸了摸马头,沉默了半响,随即翻身上了马,转头看着身后五千人,这些人都写下了遗书,是抱着必死之心追随他破阵。

秦轩之调转马头,面向他们,他们静静地站在原地,他缓缓骑着马走过去,所到之处,众人皆让开道路,立在两旁,看着那马上的年轻将领。

直到那将领来回了一圈,面向城门,背着破阵营五千将士说道:

“你们可想好了,入了破阵营,此去真的有死无生。”

声音不重,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中。

第一剑鸣伴随着长剑出鞘,随之一柄柄长剑被抽出来,阵阵鸣颤。

五千人铁骑立于关口城门前,直视那名年轻将领,个个神情生冷,脸庞带着一般平静。

“朔风军,死战不退!”

这就是他们的回答,从容而振聋聩耳,所有人异口同声给出的回答。

“好。”

年轻将领微微一笑,提着长枪,城门打开,缓缓从城外走去,淡淡地说道:

“随我冲杀破阵。”

“是。”

身后五千铁骑紧随他踏出。

“大人……”丁亮和齐刚从城墙走了下来,叫住了秦轩之,“大人,我也一同前往!”

秦轩之抬了抬头,看向他们二人,笑了笑,突然想起来一句很符合现在情形的话。

随之,他举起长枪,指向那敌军中军,豪气说道: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看好了……”

说着,双腿一夹,骑着白马向前奔去,那长枪高立。

他的身后,五千人相互一看,最后也是豪气冲天,高举手中兵器,向着那一白袍将领而去。

铁骑踏出,兵刃林立,映射着那破碎山河,映射着那万千军魂,他们虽不知这年轻人是谁,但大将军将朔风军交给他,他们便绝对信任。就好似,当年也有相同的少年,提着剑,带着他们从烽火不休之中杀出。

丁亮和齐刚呆呆站在城门后,看着他们远去,城门缓缓关闭,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良久,也笑了出来,喃喃着:“大人,一定要活着回来。”

……

城外,一个身穿黑甲的人骑在马上,看着不远处关口的城门,竟有一队人马以军阵排列开来,犹如一把利刃。

安岭关已经没有什么兵力了,从游卫营逃回来的人说城中只有上杉虎率领而来的朔风军,五万左右。

看着他们淹没在大军之中,他的眼中露出一分笑意,摸了摸脖子。

但是随后他的眉头皱了又皱,那从城中杀出来的人不过数千,却是以着不可思议的速度破阵。

那是一支由骑兵组成的军阵,为首的是一名年轻的将领,看不清容颜,但他不知为何,觉得那人很年轻,他身先士卒,提着一杆长枪杀入大军。

穿着黑甲的将领,抬起一只手臂,对着身后的令兵说道:“调中军铁熊营,让他们从侧面冲散这支军阵。”

令兵点了点头,站在高台之上,挥动手中的旗帜,那大军之中,迅速有一支军队反应过来,按照指挥,从战场上迂回侧面,想要冲散那支势如破竹的军阵。

秦轩之站在白马之上,挥动手中的长枪,洞穿,劈飞围剿过来的敌军,忽然抬头看向那冲杀而来的重甲骑兵,气势凌人,眼神恍惚。

也不知道,死在这里,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四年大学还没读完……女神,呵,算了……上一世,命苦,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生来空空,死后也不会有人记得……这一世,也是如此,不如索性,死得轰轰烈烈一次!

他的长枪如游龙钻动,眼中泛着血红,马蹄立起,遥望两里之外的中军翻动地旗帜,大喝一声:

“杀!”

枪卷风云,掀起一阵人仰马翻,那数千人再无抑制,亮出自己的长枪,剑刃驾动战马,紧随在后,向着大军冲去:“死战不退!”

他们破阵的速度越来越快,那黑甲将领看着他们进攻的方向,脸色微冷,知道他们是为自己而来,立即调动所有的兵马回援……

秦轩之的手拉动缰绳,叫到:“马哥带我杀出去,嫩草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嘶!!”白马的蹄落在地上,铿锵有力,身上紧绷,带着血人一骑绝尘在前。

“放箭!”中军之中身穿黑甲的将领一声令下,也不顾在战场上还有不少自己的将士。

无数的箭矢飞起,掩盖了飞雪,随后呼啸落下。

卫宴,丁亮,齐刚看着那杀向敌军中军大营的孤军。

手提着宝剑,在城头上,看着已经攻上来的敌军,怀揣着杀意,冲杀了过去,不让敌人得寸进尺,要让他们每行走一步,都要付出鲜血。

该是杀了数个时辰,那杀喊声才渐渐地消了去。

城外的尸体倒在地上,箭簇无数,那破阵营的五千人却是已经死尽,刀刃加身,万箭穿心。

但有一人,却杀进了中军之中,手提着长枪,上面挂着一硕大的头颅。

他摇摇晃晃地站在车撵高台,望向那围了一重又一重地草原蛮子,秦轩之脸上露出轻蔑地笑容,终究,还是他快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