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糖是一名律师。
作为一名专业素养过硬的律师,逻辑分析向来是她的强项,况且平时站惯了法庭,大是大非看得太多,三观也比一般人更正,碰巧刚才去退票看到有人闹事,仗义相助也就显得理所当然。
原本这周她要去伦敦度假一个星期,可惜天公不作美,航班被延误,本来已经够倒霉了,偏偏事务所又来了大业务,老板硬生生用电话把她从机场催了回来。
出租车停在经度律师事务所楼下,温糖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气势汹汹奔韩伽南的办公室而去,不承想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被韩伽南的助理莫娜拦住了。
“温律师,你找老板有什么急事吗?”莫娜一贯笑脸相迎,歉疚的解释道:“老板正在和客户谈生意,您要不再等会儿?”
“女客户?”温糖一瞥莫娜手边的玫瑰花束,顿时明白了七八分,满脸坏笑的八卦道:“是上次那个继承老公三千万遗产,被男方家属告上法庭的女客户?”
为什么温糖一下就猜得出来人是谁呢?
因为整个事务所的人都知道,韩伽南对玫瑰花过敏,所以从不允许员工在办公区域布置玫瑰花,莫娜是他的助理,平时视他的话为金科玉律,她绝不可能带着玫瑰花上班。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玫瑰花是客户带来的。
生意人之间送花很常见,可要说送的是玫瑰花,那就显得意义非凡了,说来说去只有一种可能,送花的是个女客户,还是一个对韩伽南有好感的女客户。
再联系上莫娜这个讳莫如深的表情,温糖一眼就猜出,来的肯定是那个年轻貌美,打完官司还对韩伽南念念不忘的富翁遗孀,方云琼。
诚然,莫娜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温糖的猜想,只见她四下瞧瞧,然后趴在温糖耳边压低声音道:“温律师,小点声,那位方小姐还没走呢。”
韩伽南的办公室通体用钢化玻璃做隔断,虽然已经拉上百叶窗,但隔音效果却没有半点长进。也许是温糖的声音太大,不多时,那位赫赫有名的方小姐便面带愠色走出办公室。
“莫娜,去送方小姐下楼。”韩伽南紧随其后,皱着眉头扫一眼莫娜办公桌上的玫瑰花,接着说:“方小姐,承蒙厚爱,麻烦您把玫瑰花一并带走吧。”
方云琼一把夺过花束,回头狠狠瞪了韩伽南一眼:“不用你们送,我自己能走。”
“看来你是狠狠伤了这位方小姐的心啊。”温糖看了韩伽南一眼,打趣他说:“其实接受了也没什么不好的,三千万啊,够很多人吃两辈子的了。”
“你就这么想让她当你老板娘?”韩伽南倚着门看她,转移话题道:“温糖,你知道方云琼怎样可以不再丧偶吗?”
温糖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怎么可以不再丧偶,莫非是暗示方云琼应该找一个年下男做丈夫?然后在人生道路上比丈夫先走一步?实现不再丧偶的人生理想?
呸,答案真是这样就有鬼了!
“要怎样?”温糖不解,追问他道:“你来说说。”
“很简单,”在温糖和莫娜的双重注视下,韩伽南自信的说:“只要不再婚,一定不丧偶。”
这不是废话吗?
温糖和莫娜面面相觑,尤其看韩伽南还摆出一张“你们不觉得很好笑吗”的表情,更是觉得不可理喻,最后莫娜实在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尬笑两声后主动撤离战场。
“你以后别讲冷笑话了,本来气氛挺好的,你讲完立刻就尴尬了。”一进办公室的门,温糖就迫不及待的吐槽他。
韩伽南往沙发椅上一靠,扶着金丝眼镜沉思了半天,反问道:“可是你不觉得,适当的幽默感可以拉进我和员工的距离吗?”
温糖牵动嘴角:“我懂了,这也是个冷笑话。”
“看你人帅腿长外形好,经济条件也不错,怎么情商这么低。”温糖大白眼翻他,“算上方云琼,这已经是第五个来和你表白的女委托人了,你就没反省反省自身的问题?”
“高富帅也是缺点吗?”
温糖额角青筋乱跳,表示拒绝发言。
“别闹了,说正事儿。”韩伽南正了正椅子,问道:“被我从机场叫回来,打人的心都有了吧?”
“何止是打人啊,杀人的心都有了。”温糖把手机设置静音,往包里一塞,道:“说吧,这么急着叫我回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是孟旋那件离婚案。”
韩伽南把卷宗拿给温糖,没想到温糖看也不看就放到一边,说道:“孟旋家暴属实,原告宋雨雅被殴打至二级伤残,判三年有期徒刑已经便宜他了。”
“可我们是孟旋的辩护律师。”韩伽南推了推眼镜,“现在孟旋主动提出上诉,要求我去做他的辩护律师。”
“那你就去咯,和我有什么关系?”温糖满不在意。
“如果我有时间去打这场官司,就不用叫你回来了。”
温糖一听就要炸毛,“什么?还让我去给他辩护?你不怕我让他蹲二十年?”
“一个小小的离婚案,孟旋却下狠心托人和我找关系,又能拿出二十万的律师费,条件就是必须胜诉。”韩伽南面色凝重,“你觉得除了咱们俩,还有谁能打出必胜的案子。”
“什么算胜诉?不想蹲监狱还是不想离婚?他一个家暴男还有理了?”
温糖一向三观奇正,疾恶如仇,便愤愤不平道:“我当时给他辩护已经算破例了,这种人渣,难道还值得我破例两次?”
“咱们是律师,又不是县令父母官,按法律办事就好了,何必那么较真呢。”韩伽南循循善诱:“更何况孟旋的确已经知错了,我之前去了解情况时,他痛心疾首的和我保证了一番,看态度不像是假的。”
“他既然已经知错,又主动支付给原告大笔的赔偿金,这次只是想争取缓刑或者保释而已,对你来说其实难度不算大。”韩伽南又说。
温糖不情愿的看着他,发问:“你确定孟旋真的有意改过?”
“真的。”韩伽南真挚道:“我很少求你,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第一次,温糖,你就帮我这个忙吧,毕竟孟旋托了不少关系,他的背景太复杂了,要不是我在侵权案里脱不了身,我一定会亲自负责这个案子。”
温糖不知道孟旋态度是否诚恳,可是看韩伽南的态度,实在是不忍再推辞。更何况以他们俩的交情,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即使再违心,温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过卷宗,松口道:“帮孟旋打官司可以,但我不保证一定胜诉啊。”
“我相信你,好歹是咱们经度的金牌律师,怎么能说败诉就败诉。”韩伽南左右手食指交叠,冲她比了个十的手势,“这次酬金十成都归你,你看好,我这个当老板的可没挣你一分钱中间费哦。”
“别对我抱太大希望,万一原告的辩护律师是一个和你一样的‘法王’,那我该输还是输。”
“法王”是温糖起给韩伽南的外号,不为别的,就凭韩伽南自入行起数百场官司从未败诉,在温糖看来,他就绝对受得起这个称号。
能把法律条款运用到炉火纯青,凭借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在法庭上置之死地而后生,可不就是法王嘛。
韩伽南从书架上翻出一张资料表交给她,道:“还有,事务所最近要更新档案,你有没有二寸小照片,直接把这个表填了吧。”
“二寸小照片,有啊。”温糖打开钱包翻找半天,眉头却渐渐皱起来,“不对啊,我记得夹在身份证旁边,怎么没有了呢。”
“没关系,资料表不着急,你把它和卷宗一起带回去吧,填好了再还我。”韩伽南道。
“也行。”温糖把卷宗和资料表塞进包里,冲沙发椅上的韩伽南摆摆手,“那我先走了,有事情电话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