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旋的官司打得很漂亮,温糖作为金牌律师,在庭审现场旁征博引,据理力争,完全压制了宋雨雅的辩护律师。
可是没人知道,在温糖口若悬河的同时,她内心却在暗暗为宋雨雅感到悲哀:这个傻女人,她怎么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居然找了一个这么不靠谱的律师,连基本的控辩能力都没有,有这样的代理人,宋雨雅根本没有胜诉的可能。
所以在庭审最后,温糖没由来的问了一句:“我想请问原告代理人,对于本场诉讼,您收取了原告多少律师费。”
宋雨雅的律师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她站起身,颇为自豪的回答:“我个人对我方当事人的经历表示惋惜和愤怒,所以这场诉讼,我早已自愿放弃收取律师费。”
温糖知道她这句话的意思,她想表达的是:和你相比,我更善良,更公正,我站在受害人的立场上,所以不收取受害人的律师费。
可是温糖突然大发雷霆,她猛地站起身,愤怒的质问道:“作为一名律师,你对案件细节一知半解,辩论过程不分主次,对本案涉及的法律概念模糊不清,我仅以一个同行的身份请问你,这就是你对待工作的态度吗?你就是这样辜负委托人的信任吗?你以为不收律师费就会高人一等吗?你以为手握舆论优势就可以胜诉吗?”
坐在听审席的韩伽南脸色突变:算起来,他们俩一起共事三年了,他从来没见到温糖在庭审现场这样失态。
“肃静!”法官重重的敲了几下法槌,一边用眼神示意温糖坐下。
孟旋胜诉已成事实,法院最终判处其两年有期徒刑,缓刑一年,也就是说,只要孟旋在这一年内表现良好,他完全可以免去法院判处的刑罚。
韩伽南陪温糖走出法庭,在法院大门前,温糖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原告宋雨雅。她身边站着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律师,她们原本在商量些什么,可是一看到温糖出现,宋雨雅突然像发了疯似的冲上来,狠狠地掴了温糖一巴掌。
温糖被打得七荤八素,一时竟不知应该作何表示,幸好韩伽南在场,他手疾眼快扶住温糖,使她不至于摔倒,宋雨雅则怒气冲冲,高高扬起胳膊又要动手。
“这位女士,请你控制情绪。”韩伽南赶紧将温糖藏在身后,顺势把宋雨雅推出两步远,紧接着说道:“您这种情况,我们完全可以告你故意伤害。”
“你们告吧,反正你们是律师,你们说什么都对!”
宋雨雅绝望地朝温糖怒吼道:“温糖,你为什么要帮孟旋辩护,你知不知道他就是个魔鬼,现在他出狱了,他一定会来杀了我!他一定会来杀了我的!”
“你以为你败诉是因为我吗?”
温糖从韩伽南身后站出来,她原本有许多话压在肚子里,此时正好说个清楚,可是看到宋雨雅的那一刻,温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她看到的是一张触目惊心的脸,因为之前的庭审过程中宋雨雅带着口罩,她从来没看到宋雨雅的脸,那张脸上满是淤青,疤痕,因为下颌骨碎裂,下巴已经歪出一个奇怪的弧度。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知道我请的律师不如你,但是温糖,你了解我们家的情况吗,孟旋把所有的钱都握在自己手里,连一分钱都不留给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他光是请你出庭就花了二十万!”
宋雨雅边说边哭,她疯癫地抓着温糖的胳膊,跪在地上恳求她:“温糖,你难道不是女人吗?我求求你可怜可怜我,把孟旋抓回去吧,你不是金牌律师吗,你救救我,你一定可以做到,我求求你了……”
温糖百口莫辩,她摸着被掌掴后火辣辣的脸,叹了口气。
“对不起,我只是做了一个律师该做的事。”
她虽然三观正,但毕竟不是一个圣母,该做的都做了,温糖心里清楚:除了宋雨雅自己,没人能救她脱离苦海。
“温糖,你这是在害我,你要逼死我才满意吗!”
“你们这群律师只认钱,孟旋给你钱,你就心甘情愿当他的狗,当一条帮他喊话的狗!”
“现在孟旋出狱了,我一定会被孟旋打死!温糖你记着,我就算死了也不过放过你,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宋雨雅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引来了门口的保安,韩伽南急忙对他们说明情况,最后还是三两个保安合力,这才把宋雨雅拖出法院大门。
“早知道我就不应该接这个烫手山芋。”见宋雨雅被人带走,温糖如释重负,冲韩伽南抱怨道:“都是你,非让我帮忙,这下热闹了,我打官司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被原告扇巴掌。”
看着宋雨雅的背影,韩伽南摇摇头,劝她道:“宋雨雅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她也是个可怜人,你别太生气。”
“我和她生什么气,真正错的人啊,既不是我也不是她,而是孟旋那个家暴男。”
温糖撩一把凌乱的头发,认真整理被宋雨雅拽出皱褶的西装,接着说:“我现在就希望孟旋真心改过,千万别辜负我在法庭上浪费给他的唾沫。”
“用不用我送你回家?”韩伽南拿出车钥匙晃了晃,“我今天开车过来的。”
“有顺风车当然要坐,不过送我回家就不必了。”温糖打开手机地图,把一个新开业的酒吧地址推到他面前,说道:“把我送到这儿吧,朋友的酒吧开业,我去捧个人场。”
坐上韩伽南的路虎,温糖伸了个懒腰,轻飘飘说道:“终于把孟旋的案子弄完了,今晚我要好好放松放松。”
“都月末了,你还有钱去酒吧?”韩伽南戴上眼镜,又调整了温糖的座椅靠背,这才发动车子。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啊,都说了是朋友的酒吧,花不了几个钱。”顿了顿,温糖话锋一转,又笑嘻嘻道:“不过要是老板体恤,提前给我发工资也不是不可以。”
“二十万马上就转给你,放心,我可不克扣你佣金。”韩伽南无奈的摇摇头,“这次省着点花,你都二十六了,该学着攒攒钱了。”
“喂喂喂,你这是在暗示我年龄大了吗?”温糖大白眼翻他。
韩伽南笑道:“我这可不是暗示,是明示。”
“咱们俩从上大学就认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么大手大脚,能攒下钱就有鬼了。”温糖安逸的倒在靠背上,说道:“与其关心我能不能攒下钱,你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的婚姻大事,我说韩学长,要是我没记错,你今年也二十七八了吧?”
“油嘴滑舌,早知道我要当你老板,上学的时候就应该管管你这个毛病。”韩伽南说。
“听你说出这样的话,作为你律师事务所的第一个员工,我感到很心痛啊!”
温糖说着,从包里拿出前几天的资料表,“对了,这个我填好了,放你车上了啊。”
“嗯。”韩伽南从车窗看了看窗外,随后靠在路边一脚踩下刹车,“到了,下车吧。”
“谢谢老板的顺风车。”温糖打开车门,踩着高跟鞋从车上蹦下来,临走还不忘回头从车窗还给他一个飞吻。
“都二十六了,还疯疯癫癫的,一点女人该有的成熟样子都没有。”
看着温糖蹦哒哒的背影,韩伽南嘴上叨咕着,脸上却不自觉浮出一抹笑意。
他拿起副驾驶上温糖的资料表,仔细看了半天,然后伸手摘下资料表上的小照片放进钱夹,再把那张资料表叠起来,娴熟的塞进西服口袋。
在他钱夹里,整齐的放着温糖从毕业到现在每一年的证件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