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寂静的兵营。
如果不是眼看将士俱在,还以为是座空营。
两条马槊,扔在了李元吉的马前。
都是追随着太子和齐王,征战沙场凯旋归来的将士。
眼看着一路主帅被接连夺槊两条,哪里还有颜面出声。
军中,强者为尊。
李元吉依旧不甘心,他死都不明白手里的马槊如何就凭空被夺了去。
扔在地上的马槊,他没脸用。
让兵士再取来兵刃,就要三战尉迟恭。
尉迟恭面无表情的坐在马上,看着咬牙切齿的齐王,心下鄙夷。
银样镴枪头,什么货色,竟也敢傲气成那样,呸。
老子一不着甲,二不使兵刃,拿下这小鸡崽子就跟玩笑一般。
要说前两场,齐王还只是丢人。
那这第三场,简直就是没脸活了。
光顾着紧握马槊死命的不撒手,愣是让尉迟恭连人带着马槊,拖下了战马,还拖行了几丈远。
犹自强撑对尉迟恭道了声佩服,李元吉转身就回了大帐。
今日,李恪方知何为猛将。
转头再看那平日里温和谦虚的秦伯伯,不知当初沙场之上又是何等的神采。
两个同一时代,被这片土地的人们挂了千百多年的门神,不是盖的。
要说这气人,论现在还得是程咬金。
尉迟恭提着三条马槊刚走进大帐,就被程咬金夺去了两条。
“来来来,齐王能看上的兵刃,那必是好兵刃,给敬德留一条,我来一条,剩下这条谁要?”
没人搭话。
“都不要?那行,我多备下一条。”好东西,不嫌多。
“这条也给你了。”尉迟恭随手就把剩下这条,扔给了程咬金。
程咬金单手拎了拎三条马槊。
“啧啧啧,太轻了些,无妨,回去将它们这头熔了,三条制成一条,应是够分量了。”
这人呐,喜怒哀乐皆不可少,也是一种情绪的发泄。
可是千万别太过,要知道气大除了伤身,还能让你吐。
眼看齐王气吐了一地的污浊,众人面面相觑。
人家一方主帅,带兵讨伐不臣,大胜归来的庆功宴,当着满营将士丢了那么大脸。
咱们散了吧,好歹也是圣人亲子,留些颜面。
“阿爷,您说尉迟伯伯和秦伯伯不分伯仲,那秦伯伯到底有多厉害。”李恪在马上好奇的问着李世民。
“披坚执锐,攻城拔寨;最难的,最险的,你秦伯伯当仁不让。”
哪怕把他们都夸成天仙一般,照样也得听阿爷我发号施令。
李世民看着一脸仰慕的李恪,真的是要多膨胀有多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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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德言合上书卷,起身捶了捶老腰。
想起明日又要去宫里讲学,不禁长叹一口气。
这宫里讲学,难呐。
都是皇家一脉的子女,就算淘气谁敢真打呀。
当今圣人护短,那些皇亲国戚更护短。
太子一脉的几个孩子还算守礼,秦王一脉的也还不错,就是齐王这一脉......
子特么曰的,整日里上蹿下跳惹是生非。
要说这群孩子里,萧德言最喜欢的,就是秦王四子李泰,承乾也算勤勉。
这几日李泰经常带着只鸟儿来学堂,但愿不要耽误了课业。
只是那李恪......终日昏睡时常溜堂,看来早晚也是根朽木。
这就有些冤枉了。
李恪之所以犯困,还不是两个阿娘望子成龙给逼的。
每日习武、上课就够他忙活了,回到府中饭没吃几口,这就要开始补课,一补一个多时辰。
杨妃打算好了,沈妃狠抓学识,她来补上音律的短板。
琴棋书画,齐头并进。
誓要让孩儿文武双全,终有一日,独占风流。
前几日琴姨抱进来的古琴,那就不是弹给他听的,那是要让他学的。
“我长大了是王,又不是要进媚香楼里接客,不用让我学那么全吧。”
李恪看着身前的棋盘,旁边摊开的琴谱,怒了。
“你还知道媚香楼了。”杨妃拿起板子,站了起来。
“你还懂接客了。”沈妃拿着板子,也站了起来。
“您二位听人说话就是这么抓重点的吗,我的意思是让我一样一样慢慢学。”李恪身子已经开始往后缩。
“说,哪学来的?”老娘怒目。
“四叔家李承业他们几个讲的,跟我没有一文钱的关系。”李恪想逃,却总也逃不掉。
我莫名其妙的来到了大唐,该体验的,你是一点都不带跳过的,李恪疼的双目含泪,如是说。
屁股阵阵生疼,化为怒涛拳力,被狂轰的木桩微微摇晃。
“阿恪。”一声轻唤打断了正在练功的李恪。
“阿兄,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待会不是还要一起去学堂吗?”看了看天,日头还未升起。
“就是过来说一声,今日我跟阿泰不去学堂了,阿泰病了。”李承乾说完就欲走。
“等会,他生病了不去学堂,你又没生病,怎么也不去?”
昏暗中,看不清李承乾的脸,李恪不由的走近了些,总看着哪不大对。
拉着来到灯前,这才看清楚,脸上大片的淤青,脸也肿了些。
“这谁打的,母亲不会下这么重的手。”打自家孩子,谁会往脸上打,这事儿不对。
李承乾这才说了实话。
昨日学堂午时,先生不在,用完膳,就各自忙各自的相安无事。
李泰去出恭的工夫,回来发现带来的鸟儿不见了,拉着李承乾到处找。
兄弟二人找半天,在后院就看见李承业兄弟几个在那点着火,把李泰带的鸟给烤了。
当着李泰的面,李承鸾把手上的烤鸟头拧下来塞嘴里,嚼的嘎嘣作响。
然后,李泰就疯了。
兄弟二人敌不过四叔和太子家两个小儿子,这才挂了彩。
当然的,李恪又溜堂了。
李泰回来就高烧不退,梦里犹自大叫。
“阿妹,待会到了学堂,你什么都别管,也别跟出来,听到没。”李恪看着大妹,未来的襄城公主,说道。
襄城点点头:“阿兄,你小心些,就你一人怕是有些危险,不如到时我去找阿翁派人接应你。”
李恪看着平日里见面没几次的妹子有些诧异,笑着摸摸妹子的头,让她放心。
事实上,自从李恪立志习武以后,除了从小长起来的两个兄弟,其他孩子平日里压根见不到他。
箫德言走进学堂,看到平日里看好的李泰座前空置,就有些不高兴。
再一看,李承乾也没来,不禁诧异。
好学子没来,朽木却来了,箫德言暗自嘀咕。
还没等他开口,就见李恪站起身来径直走到近前,深施一礼。
“萧师勿怪,待会您多担待。”说完转身看向那几人。
“不想在学堂丢人,就给我滚出来。”说着,李恪心下数着人头儿。
“切,你算个逑货,敢命令老子。”李承鸾全然不当一回事。
“李恪,别闹了,有事回家里说。”作为太子李建成的长子,李承宗不好不管。
伸手捞起李承宗的案腿,李恪奔着李承鸾紧走几步,将整个桌案挥起,兜头就砸。
好在这厮有些经验,护住头脸算是没见血。
不仅是那些学子,萧德言都吓傻了。
孩童打闹动个拳头顶天了,那桌案竖起来比他都高,抡起就砸呀。
再想拦,拦不住了。
所有人簇拥着薅着李承鸾的李恪跑出了学堂。
最后除了李承宗之外,两家的其他几个聚在一起就要群殴李恪。
然后,李恪就当着萧师还有一众亲戚的面,表演了个一穿七。
看着倒在地上哭嚎的七个小矮人。
李恪舔了下渗出唇间的一丝鲜血,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大唐,这学堂,可算是有了那么一点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