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报,好处是任有风吹草动等能知晓。
坏处就是,信息量太大太繁杂,什么都有。
从让小六儿明白何为消息筛选之后,除了李恪交代下去的收集方向外,长安百官的消息一直都在。
谁家侍郎偷情被同僚抓个现行啦,又有哪个司丞小妾出墙啦。
哇,哪个御史爬灰啦,厉害厉害。
消息不管真假,只要一经传出,那瞬间就被百姓争相传颂,越说还越离谱。
磕着葵瓜子的李恪不胜其烦,再有这种闲事,多来点儿,爱看!
葵花如今也就作为观赏之用,许多人还觉得花不好看,哪成想让李恪捡了个大便宜。
没说的,早早的就在府里选一处种下,等取了籽用糖霜炒制一番,李恪这才算有了消遣之物。
城外可买庄子,李恪一直没动心思,省的以后去了封地远在千里顾不过来,不然手里又得攥着项财源。
磕着瓜子,看着这些个艳情花边儿。
李恪忽然觉得这辈子要一直待在宗正寺也挺好,真的。
顺藤摸瓜找出这些爱的奔放的男女主,再磕着瓜子赶过去看看长相,满足一下好奇心,那回府之后餔食怎么也多吃上一碗。
还没等着翻看到媚香楼与赌坊,小六儿在外听人传报,走过来与李恪一阵嘀咕。
蜀王府被围了,开什么玩笑呢?
出门与崇义打了声招呼,李恪带着小六儿上马回府。
等来府门,好家伙,确实是围了,人满为患。
眼看蜀王回来了,尽忠赶忙上前,抓着马鞍一脸无奈:“您可是来了,蜀王您看这如何是好啊。”
当下便把来的这些人的来历仔细说与蜀王。
李恪听闻:“嗨,我当什么事儿呢,这是大好事儿!”
却原来是长安百姓听闻,蜀王府有孙神医在此,因为家里亲人有恙,这才聚在此处都想着让孙神医给诊治一番。
这确实是好事情,扬不扬名李恪不在乎,但有这患者在前,对医学馆的孩子们很重要。
医道一途,不能光听言教,有这些实实在在的病患,对他们日后帮助很大。
就是都堵在门前,还是正门有些不合适。
李恪干脆拍板,就在医学馆近恻,把墙面开个门,派骁卫把守看顾便是。
“老孟,生药药商你熟吗?”李恪吸溜着热饮子看向旁边坐着的孟远乔:“往后孙神医用药,这抓药什么的怕是个麻烦。”
“呃......”孟远乔仰着胖脸,眼珠转了半圈盘算了一下,低头言道:“熟,您放心,回头我在西市盘个铺面,专门进出生药便是。”
......
前些日子李恪心血来潮,打算给骁卫跟店铺伙计们弄些统一制式的衣裳,问了老孟,他也熟。
“嗯......那老孟,骁卫日后我想让他们随我驰骋沙场,这战马......”李恪看向老孟一脸问询。
老孟眼神一亮,嘴角尽力控制着,却还是略有些上扬。
“行了行了,我开玩笑的。”李恪摆摆手止住话头:“你怕是想告知我,边塞还有块牧场吧。”
孟远乔一脸笃定地点点头,那意思我真有。
李恪干脆瘫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哎......老孟啊,要不你换个名字算了,我都替你想好了。”
“哦?蜀王欲赐何名?”孟远乔一脸振奋,等着下文。
李恪没好气的瞧了眼老孟,心累的不行:“你往后啊,叫哆啦A孟!”
可不嘛,但有所求无不应,简直全面的吓人。
李恪估计要让他打造兵刃坚甲,这厮都得点点头,说他有门路。
李恪是真的愁:他是不是憋着以后把闺女嫁我呐,但凡有个人样子,只要玉卿点头,实在不行......
想及于此李恪有些心惊,打算先问问:“老孟,你来我这的日子不短了,你家里人呢?”
闻听此言,孟远乔脸上肥肉微微抖动,赶忙端起杯子挡着,极力的想要掩饰些什么。
“有过。”
笑着将此言说出,眼圈有些泛红。
有过,那就是现如今没了。
李恪靠近了些许,拍了拍孟远乔的肩膀:“说真的,你做的一切我除了感激,还有丝疑虑。你若不肯说,我就不问,只是你现在......等等,我缓缓。”
好好的怎么还冒出歌词儿了,李恪拍了拍脸颊。
“既然跟了我,再说庇护什么的那就是屁话了。”李恪表情郑重:“府里的侍女都是宫里细选的,我跟你保证,都是清白的好女子,要不在我这里,你成个家,文书我有,自会与她放良。”
孟远乔一脸呆愣,李恪看着他笑了:“日后我寻人给你脱了商籍,等去了封地提上个属官,家人有了,日子也就好了。”
孟远乔深吸口气,努力把眼眶里那抹湿润憋了回去,搓着手略有些犹豫:“蜀王府上俱是美人,只是......不大合适吧?总要两情相悦才好。”
“那按你的意思?”
“要不......选选?”
要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李恪当初也是这个意思。
行吧,为了我们的哆啦A孟,那就选选,头一次指婚,总要两情相悦才好。
李恪答应了下来,背着手来到殿门外,身后跟着为数不多的几个心腹,除了士元有些腹诽外,都饶有兴致的跟在李恪身后看着天空。
阴云密布未闻雷鸣,李恪仰望天空,伸手探寻着,喃喃自语:“也不知是欲下雪,还是下雨。”
天阴沉沉的吓人。
可在黄长贵这里,却仿佛那大太阳被人举在了头顶。
灼的他浑身炽热,刺的他不敢睁眼。
瞒不住了,一切都瞒不住了,哪怕把房契拿出来也是于事无补了。
黄家门外今日格外热闹,两拨人堵在院子,吵吵嚷嚷引的坊内四邻聚众观瞧。
一伙人拽着这家幼女就欲离去,不顾幼女的哭嚎,娘子的悲泣以及两位老人的拉扯。
黄老爷子还不知发生何事,与老妇死死拦着,与儿媳死命的将孩子怀里揽着。
“老东西,你看清楚了,这是你家长子认下的卖契,签押俱在!”领头的人身形魁梧,面露凶气:“从今往后,她就是醉花楼的人了,撒开!”
说罢那伙人猛一用力,将这幼女夺了过去,黄家娘子不甘仍旧抢上前去哭嚎撕扯着。
黄老爷子看清那契书,心痛不绝,强按着心口嘶哑着问向昔日面有荣焉的儿子:“你为何不与我说啊?啊?你为何不与家里人说呀!”
任由阿爷锤打着,黄长贵脑中空白一片。
是啊,为何不早与家人说呀?
不就是枚玉佩嘛,只要诚心悔过跟家里言明,大不了就当是扔了,咱不要了!也不至于能有今日。
为什么呀?
家人眼中的失望,坊间的流言蜚语,同僚眼中的讥讽,还是丢了那份差事?
或者,只是因为我忍不住,我觉得我能赢,我不可能一直运气那么差,我·不·甘·心!
对!我不甘心!
黄长贵一把甩开老父,怒目圆睁:“事是我做下的,千错万错都有我,认剐认罚!”
闯下大祸,依旧理直气壮,仿佛自己还是个铁骨铮铮的好男儿!
老母瘫坐于地,痛哭流涕:“儿啊,我们辛苦养你半生,我们能拿你怎样?”
周围坊邻指着黄长贵大骂,一时间群情激奋。
另一伙人嫌这吵闹,为首之人一脸不耐走了上来,伸手欲滑向那美妇下颌,却被她躲了。
“小娘子,别哭你那囡囡啦,哭的我看着都可怜。”那人言语带笑,掏出一物摊开:“呐,从今以后,你便是我主家府上的奴仆,这就跟我走吧。”
典妻有违律法,所以咱就换个名目,卖身为奴,可行。
那人说完伸手去抓,黄家娘子吓的向后躲着,她想躲到郎君身后,想让郎君挡着,可身后郎君那胸膛,却成了阻碍她后退的一面墙。
一把抓住这美妇的腕子,目露淫光淫笑:“莫怕,以后伺候主家可得顺心顺意着,今晚我好好与小娘子讲讲那规矩。”
说完再不顾哭嚎与周围人的怒骂,与那伙媚香楼讨债的,一同拉扯着母女往外便走。
眼看嘶哑嚎哭的幼女,被抓着的娘子痛彻心扉,绝望间奋起推开拉扯之人。
伸手拔下发中簪,最后看了眼幼女,将簪子狠狠扎入颈间。
‘噗’地一声,鲜血四溅,黄家娘子仰面倒于地上。
坊间四邻的喊声,公婆上前的哭声,抢她之人的叫骂声,离她越来越远,随着脖间流淌的潺潺鲜血,再无声息。
只有那留下来的碎雪,慢慢的,汇聚一线,顺着眼角轻缓滑落......
新元伊始,圣人脚下,这长安,光天化日,有人含恨自尽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