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秘密

刺眼的刀疤刻在少女羊脂美玉般的手臂上，像是条条丑恶的长虫。

为什么她手上有这种伤？

泉弥生思绪飘忽，被他攥紧的小手忽地疯狂挣扎起来。

他的心缓缓沉到了谷底。

他以前见过类似的伤，在相同的部位，有着相同的伤痕。

泉弥生与那人不熟，只是高中时期曾在同一个班上，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名字、一张阴沉沉的脸，

——以及他不久后便自杀的消息。

“放开我！”

月见璃子竭尽全力地想要从他手中挣脱。

泉弥生却是越来越用力，双手像是一对铁钳似的将她用力扣住。

眼瞧着无处可逃。

少女用额头使劲撞向泉弥生的胸口，后者不得不将她摁在墙上，免得两败俱伤。

“别浪费力气了。”

泉弥生的语气根本不像他手上的力道，反倒是月见璃子从未听过这般柔和的声色。

她吸着小鼻子，冷冷道：

“够了没？”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忘尝试从他手中挣脱，至少袖子已经落了下来，遮住那些丑陋的刀疤。

难怪她哪怕是换上了短裙，也偏要穿着长袖…

或许她是在防着他，但只是在防着他发现她手上的刀疤。

泉弥生没有放开手，凝视着她水雾未消的眼睛：

“可以和我说说吗？”

“说什么？”

月见璃子侧过脸，紧蹙的眉头透露着她不安且焦躁的内心。

她后悔了。

如果不是她非要为了报复杂鱼老师，她手上的…刀疤也不会被发现。

少女红着眼眶，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我知道错了嘛~老师这次就放过璃子吧~”

“装可怜也没用，今天你必须给我说清楚。”

泉弥生冷着脸，语气也逐渐严肃起来。

一般出现在学生手上的刀疤，都是出于心理因素，当然也不排除……

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他越想越心寒，同时也更加自责起来。

难怪她这么抗拒读书。

难怪她的教科书里空白一片。

“跟老师说说吧…”

泉弥生手上的力道松了许多，

“我不会害你的。”

“你先放开我。”

月见璃子提着条件。

自从手腕上的伤痕被衣袖遮挡后，她的抵抗也渐渐缓和下来。

“不行。”

可泉弥生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又让她的情绪波动起来。

少女咬牙切齿质问：

“为什么？杂鱼老师想绑架我？”

“是呀，毕竟璃子今天这么可爱，老师想多摸一摸呢……”

“…你这个色狗。”

在她阴沉沉的小脸上根本看不到一丝羞涩，很显然，她压根儿不信。

…杂鱼老师真以为自己演技很好吗？

不过，月见璃子也看清了他的态度，如果今天不让杂鱼老师满足，她肯定逃不掉。

“你先放开我。”

“不行。”

“…我不会跑的。”

月见璃子又气又无奈，只能恨恨瞪了他一眼。

她又能跑去哪？

一个人跑去外面孤零零活着吗？

不过，他好像还真就这么想的，月见璃子还从没在他脸上见过这么清晰的紧张。

板着脸，明明心里担心的很，却非要装出严厉冷硬的模样。

少女不禁心头一软。

她避开泉弥生的眼神，小声嘀咕着：

“你轻点…我说就是了。”

“可别想着对老师撒谎。”

“烦死了……”

月见璃子声音闷闷的，

“这个是，被石黑划的。”

“石黑？”

“她是我初中的同学，和其他几个…一起划的。”

“你没和别人说吗？”

泉弥生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抑心中的怒火，

“比如你的老师、父母。”

“…石黑的妈妈就是校长。”

“那你父母呢？”

少女眸光低垂，双唇紧闭。

她轻轻摇头，嗓音微哑：

“爸爸有别的小孩了。

妈妈…忙着和她的男朋友玩。”

“……”

重活一辈子，泉弥生自认清醒冷静，从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失去理智。

可这一次，他只觉着全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沸腾成滚烫的熔岩，轰隆隆直往脑子里涌——

这种事情他一直有所耳闻，但也仅限于听说，从未亲身、或是有身边人接触过。

可是现在有了。

还是发生在她身上的。

“我知道了。”

泉弥生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连带着他的脸上都没有一丝波动。

月见璃子没法解决，不代表他不行。

他将少女的话尽数刻在心底。

泉弥生松开手。

印象里，这种伤疤是可以通过手术、药物进行修复的。

等到游戏结束，可以带着月见璃子去看看医生。

他看向少女。

她依旧侧着脸，双唇紧闭。

也是，毕竟被人逼着说出这种事。

任谁心里都会难受吧？

泉弥生犹豫片刻，尝试伸手抚摸少女的脑袋。

月见璃子微微一颤，没有抗拒，盯着自己的拖鞋，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

“很委屈吧…”

“…我才不在乎。”

“介意我抱抱你吗？”

“……反正我又没杂鱼老师的力气大。”

“是吗。”

泉弥生轻轻搂过女孩儿的身子。

比他想象中还要娇小，还要轻盈，搂在怀里的感觉就像是抱住了一只软乎乎、乖巧的猫儿。

“老师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一个关于我‘朋友’的秘密。”

他的眼神飘浮，仿佛陷入一片无底的沼泽，

“他…原本可以获得一份好工作的。

或许对于某些人来说算不得好，但至少也能养活一大家子，没准儿未来还能成为行业精英。

然而，在他穿上西装，乘坐地铁前往公司的路上，他被人诬陷偷拍。”

“…偷拍什么？”月见璃子小声问。

泉弥生微笑着：

“诬陷他偷拍女性。

所以他丢了人生中第一份工作，一个名校出身的优秀毕业生，竟然在上班的第一天就丢了工作。

后来独自抚养他长大的奶奶生了重病，他拼了命挣钱，接了五份活，一天只睡四个小时，某天夜里甚至吐了血，可还是没能挽回他唯一的亲人。

在他生命的结尾，他用刀捅死了当初诬陷他的那人，最后跳楼死了。”

“……”

月见璃子忽然回忆起一个月前的事情，那也是她和老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她——

少女的脸色霎时苍白，她下意识抬手抱紧泉弥生，背上溢出的冷汗几乎要将衣服浸湿：

“我…我没有真想——”

“没事的。”

泉弥生擦掉她脸上的泪水，

“那是我朋友，而不是泉弥生。用朋友的秘密来和你交换，反倒是我耍赖了。

这样，我再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

月见璃子任由他的手抚过自己的脸颊。

泉弥生轻轻捏起她脸上可爱的小软肉，神神秘秘凑到她耳边，压低音量道：

“其实，我忘记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