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发烧了

月见璃子是在一阵后怕中醒来的。

梦里的人和声音都模糊不清，像在风中被擦拭成黑影的云与树。

可她心知肚明。

这不是一场寻常的梦境，而是追逐了她十三年的梦魇。

“唔……”

她尝试起身。

一股灌了铅似的虚弱、胸闷感从全身上下传来。

她似乎是发烧了，鼻塞头疼，四肢无力，身子冷得不行，可皮肤表面又传来阵阵热意。

额头上枕着一卷凉丝丝的东西，也许是毛巾。

发烧了。

月见璃子茫然望向周围。

明明是她住了十多年的卧室，却好像处处都充斥着不真实感。

‘太亮了。’

她突然想。

月见璃子的房间不会脏，但是会很乱，因为她不爱收拾东西，也没人替她收拾，所以她的房间应该是乱糟糟的。

而且，她不喜欢拉开窗帘。

她就喜欢沉浸在那股昏沉沉、乌甸甸的氛围之中，躁冷的屏幕光会带来微弱的光线，混杂着风扇嗡嗡的声响。

就像是藏在了某处无人知晓的死角。

但是现在——

少女仰躺在床上，从这个角度能看见一斜狭窄的天空。

只有一角云儿，一弧被太阳印染在玻璃窗上的叶子碎影。

亮橘色的稀碎阳光穿过晃动的影子，在木质地板上摇曳着太阳色的星星。

月见璃子愈发茫然，即使身上冷热交加，心底却莫名安宁。

不对！

她回想起昨晚的事情，顿时脑袋像被重物狠狠捶打了无数下！

——天旋地转。

既反胃，

又恶心！

好在身下并没有疼痛传来，否则……

吱。

房门被轻轻推开。

月见璃子看见那人走进来的身影。

他端着一碗淡黄色的香粥，看样子应该是小米粥。

“……”

她下意识闭上双眼，下一刻又忍不住在心底与自己置气，凭什么要怕这个杂鱼老师？

“别睡了，喝点粥。”

泉弥生语气柔和。

这家伙分明就醒了，偏偏还要装作没醒的模样，一会儿又忽然瞪了他一眼。

这算什么？

“昨晚的事是我做错了，对不起。”

见她不肯搭理他，泉弥生果断认错。

他想起月见璃子昨晚最开始见到他时的模样。

难以置信，且在难掩的惊喜中还捎带着些许羞涩。

然而现在这样子，显然是恨上了他，并且是恨极了。

“对不起。”

泉弥生语气真诚，

“但是，就算你不原谅老师，至少也要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吧？”

“滚…！”

月见璃子的声音沙哑得紧，语气却一点也不肯示弱。

她躺倒在床上，微许黯淡的漂亮眼睛里噙着讽刺：

“养好了…方便杂鱼老师继续玩弄吗？”

“我没有…对不起，我不会了。”

泉弥生只能做出毫无保证力的承诺。

他确实做的太过了，尝到了点甜头后，还想着更进一步。

这个游戏的出现，仿佛解开了他心中所有阴暗心思的枷锁。

以至于泉弥生行事愈发肆无忌惮，将他人视作游戏中的玩物，无视她自身的意志。

不管先前月见璃子是如何冷落、威胁他的，两人始终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仇怨。

如果不是他，月见璃子也不会经历这些。

他更不应该对自己的学生产生这样的念头。

尤其是，替月见璃子缓解肚子疼痛时，泉弥生已经隐隐察觉到女孩体温的不对劲。

好在他及时清醒过来。

一宿没睡，一直忙着降温。

“我把粥放在这儿，记得要喝。”

不愿意吃东西，肯定是不行的。

月见璃子一言不发，冷冷背对着他。

——她绝对不会听话。

思虑片刻，泉弥生将药汤放在床头柜上，起身欲要离去。

就在即将走出卧室时，他忽地脚步一顿，转过身来，阴沉着面色威胁道：

“你最好把粥给我喝了，否则，我不介意做些你最讨厌的事情。”

砰！

房门被狠狠地用力闭紧。

月见璃子小脸苍白，她紧紧咬着牙，恨不得把这个人渣老师生吞活剥！

她虽然之前威胁过他，可那都是假的！

“……”

月见璃子将自己藏进被子里，玻璃窗外透进的光让她反胃，就像是那个杂鱼老师施舍给她的。

可她又想起泉弥生离开时说的话。

‘最讨厌的事情……’

不用想，月见璃子都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开始犹豫起来。

不喝药，她不仅难受，还没有办法反抗。

喝药，就好像她真的害怕杂鱼老师一样。

还没等月见璃子做出决定，房门又一次被打开了。

少女下意识攥紧了手指，脸色变得更白了。

“怎么还没喝？”

他的语气平静，却让月见璃子止不住轻颤，昨晚他就是这样……

“……”

“等会儿都冷了。”

泉弥生自顾自说着，坐到她床边，

“坐起来点。”

他轻轻扶起少女绵软无力的身子，看得出来她很害怕，都不敢轻易接触他的目光。

泉弥生往她身后垫了两个枕头，让她可以比较舒服地靠坐在床头。

接着，他又拿起碗，试探了一下温度，舀起一勺米香浓郁的软糯：

“张嘴。”

“…你以为我会怕你？”

“不听话就等着被扒开裤子挨打。”

璃子沉默地张开小嘴。

泉弥生隐约能够看见，她躲藏在里面，微微露出的嫩红舌尖。

“烫就和我说。”

少女没再顶嘴，臭着一张小脸，小口小口地接着他递来的粥。

她虽一声不吭，极不情愿的模样，

可显而易见的是，她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

‘这就够了。’

泉弥生擦掉她嘴边的米粒。

两人谁也没说话。

沉默间，泉弥生收起空荡荡的药碗。

他用手背感受了一下少女额头的温度，应该是比昨晚好多了。

他确认了一下面板。

【状态：低烧/虚弱】

的确好多了，从高烧变到低烧。

昨晚她晕倒的样子，真的吓了他一跳。

也还好她晕倒了，让他得以悬崖勒马，没有犯下罪行。

“别急着躺下，再把药喝了。”

月见璃子没有反抗。

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片浆糊，根本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泉弥生。

手腕上隐约的疼痛向她示警，却又被身体中缓缓涌动的暖流冲溃。

“好了，躺下去睡一会儿吧。”

杂鱼老师温和的嗓音在她耳边轻轻传来，仿佛正有一只宽厚的大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脑袋。

少女的视线愈发模糊，就连近在眼前的男人的脸都难以看清。

她强撑着睡意，试图伸手推开他的接近。

然而，他不过是轻缓地握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将其抓回被子里面。

身后的枕头被抽离开来，她的身体被一只结实的手臂托着，抱着，随后紧贴柔软温暖的床单。

“睡吧，睡醒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