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放心,一般不会出事的

……

“班主,咱们……今晚上真要在这里独自留着给死人吹吹打打奏乐?”

傍晚时分,一伙人风风火火搭建戏台子的时候,陆钦就忍不住凑到班主身边问了一句。

尤其是这会儿太阳也快落山了,天色愈发昏暗,灵堂里面冷风阵阵。

再一想到要在这里呆一晚上,就让人不寒而栗。

吴班主这会儿正叼着一根烟斗,吐出一口烟气,缓缓道:“我也没办法,他们出的钱太多了。”

“那万一……万一那邪祟真要跳出来杀人呢?”

吴班主忽然左右瞟了瞟,压低了一点声音。

“你真以为,这里有什么邪祟杀人?”

陆钦一愣。

“什么意思?”

“见识还是太少了。”班主拍了拍他肩膀,一副你小子太年轻的眼神

“这种事我以前见多了。如果真有凶鬼闹事,这家人还能半个月只死三个?我见过最惨的,一家几十口人当天夜里就灭门绝户了。最晚的也不过七天。”

“照我看,八成是那两个老道士想要待价而沽,狠狠宰上一笔。”

“这便宜与其让给别人,不如就咱们自己占了。”

“放心,记得我之前说的那句话,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安安稳稳过完今天晚上,明天带你们去醉红楼好好爽一把!”

醉红楼是城里颇为有名的青楼,据说里面的姑娘是又嫩又漂亮。但同时消费也不低,没想到班主这回竟然这么大方。

陆钦松了口气,只要不会真的出事就好。

不过转身继续去帮忙的他,却没发现班主拿着烟斗的手微微发抖着。

……

夜色渐深,很快,天上的月亮也被乌云遮盖过去,整片房屋只有烛火微微跳动传来清冷的光芒。

照在正在戏台边上忙活的陆钦等人身上时,在后面墙上倒映出些许模糊的影子,时而又扭曲跳动一下,像是里面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时辰差不多了,主家的人也都走完了,这里就剩我们还有……”班主放下烟斗说着,目光瞥了一眼灵堂里面那口棺材,但又迅速收回来不敢多看。

“咳咳,今晚要演一整晚,咱们所有人一起来肯定是不行的,力气也坚持不了那么久。”

“所以得换个方式,一个个轮流来。一遍轮完就第二遍,直到第二天鸡鸣为止。”

“每人演一首曲子,演完就立刻下台不要多看多说,下一个也要立刻上台演奏,不能有任何拖沓……”

“还有,香火不能断……”

听着班主不厌其烦的唠叨叮嘱,陆钦心生疑虑。

如果只是糊弄一下为何还要这么认真对待,总感觉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之后各种规矩也是越来越邪乎,比如上香祭拜,还在戏台前面放了几排的空板凳,说是给待会儿看戏的人坐的。

可今晚这屋里就他们这些人,哪儿还有别的客人?

看着班主一本正经地摆弄,陆钦心里发毛的同时,其他人其实也差不多。

当即就有人哆嗦着举手:“班主,我拉肚子,今晚怕是演不了了,能不能先走了?”

班主眉头一皱,但最后还是心软了。

“唉懒驴上磨屎尿多,去吧去吧。但去了,这五百两的酬金可就跟你没关系了。”

“好好,多谢班主!”

那人顿时松了口气,连忙转身就走。

一边走一边低声嘟囔:“这酬金也得有命花才行啊……”

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

陆陆续续又接二连三的人找借口想要提前走。

有的家里婆娘要生了,有的老人生病要照看……

班主一个也没拦,想走就走。

到最后还剩下的只有陆钦以及另一个身高体壮的男性,班子里都叫他外号大牛。

“大牛,你走不走?”班主似乎已经看开了,转头看向他。

大牛摇摇头。

“嘿嘿,我从小没父没母,就在坟地里偷吃贡品长大,死人见多了,怕个鸟。”

好胆气。

陆钦暗暗给对方竖了个大拇指。

“那你呢?”班主看向陆钦,带着几分希冀,“留下来可以平分酬金。”

“我……也不走。”

陆钦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五百两如果只有他们三个人分,那可就够多了,足以让他为了以后的好日子拼一次。

大不了就死呗!

没准死了还能返回地球上,不用在这里过着连手机电脑都没有,逢年过节才可能吃上一口肉的苦日子。

“好,你们两个加上我,每人两首曲子,轮流交替,没轮到的时候就抓紧休息一下,应该撑到天亮问题不大。”

班主欣慰地点点头。

他拿的是一把笛子,之前缺人时吹过几次,效果不错。

很快,等一炷香燃完的时候,班主就立刻让陆钦第一个上台。

“快快,莫要耽搁了时间!”

赶紧走上台去,看着下面空荡荡几条板凳,以及正对着戏台的灵堂和棺材,心里愈发打鼓。

敢不敢是一回事,怕不怕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还是强自镇定下来,开始有条不紊地吹奏着丧曲。

好在直到一曲奏罢,也没出现什么麻烦,让他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是大牛。

他拿着一副铜锣便是上台,自信满满的样子,开始敲打起来。

不得不说,铜锣的声音比唢呐还刺耳,离得近了陆钦都感觉耳朵发疼。

下面一个则是班主,其他人抓紧在台子后面的椅子上休息。

如此很快轮完了一轮。

期间一直都没出现什么怪事,让陆钦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兴许只是自己吓自己,没有那么倒霉。”

只是等乌云中朦胧的月亮爬到头顶上空的时候,却是忽然一阵阴风吹起。

陆钦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只觉一股没来由的寒意,像是入冬了一样。

瞥了一眼台上,大牛还在敲锣打鼓,班主也在默默抽着烟斗。

只是当他无意间眼角余光瞥见那台前的几条空凳子时,眼睛瞬间一顿,只见那里多出了几团虚幻的影子。

他下意识揉了揉眼睛,但那影子并未消失,反而愈发清晰,显露出一个人形来。

他当即吓得一个哆嗦:“鬼……”

“别嚷嚷!”旁边的班主提醒道。

“你也看见了?”

“我又不是瞎子,当然看见了。”

班主又压低了一点声音。

“咱们今晚要应付的就是它们了。应付过去,咱们就能拿到钱吃喝玩乐,过不去,咱们就都得……”

他在脖子上用手掌抹了一下,意思不言而喻。

“你不是说是假的吗?”

“我不这么说你们会留下来?”班主呵呵一笑,“放心,一般不会出事……”

然而话音未落,就出事了。

只听台上的铜锣声忽的戛然而止,与此同时,周围那些点着的蜡烛开始疯狂跳跃,并且一盏盏地熄灭,香烛也在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燃烧着。

明明才刚点燃不久,一眨眼就已经快烧了一半。

而那些原本坐在板凳上的人影,此刻竟是已经站了起来,一点点地朝着戏台靠近。

班主一惊,慌忙起身看向台上,发现大牛已经晕过去了。

“糟了,得换曲子!它们估计是听腻了。该死,肯定是一群死了很多年的老鬼,旧曲子糊弄不住了。”

他一边示意陆钦帮忙把昏倒的大牛拖下来,一边自己冲上台演奏曲子。

然而他吹得满头大汗,台下的人影却愈发不满。

“咚!”

头顶上的灯笼直接掉了下来砸在地上,戏台也是逐渐摇晃,咯吱咯吱作响,好似是摇摇欲坠。

直到几秒钟后,刚把大牛放好的陆钦忽然听到台上传来一阵凄惨的叫喊声,心中猛地一跳,连忙回头看去,竟是惊惧地看见惨叫着的班主正被无形的手拖着下了台,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瞬间,整个戏台中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一片死寂,安静得仿佛能听到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声。

“就剩我一个了……”

他强自镇定下来,看了看周围。

都已经到这一步了,跑是肯定跑不掉的。

不如最后拼死一搏。

正好自己还有一首新曲子,配合唢呐刚好。

索性一咬牙,拿起唢呐便走到了台上。

说不怕肯定是假的。

看着那些就在台下,并且还在争先恐后往上爬的诡异人影,他两腿都有些发软。

只能闭上眼睛,试图将外界的干扰都给屏蔽掉,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只不过等闭上眼睛时,发现虽然没了视力,其他的感官却是愈发敏锐。

比如耳边隐约传来不知是谁的哭泣声,叫骂声,嬉笑声,求饶声,忽近忽远,忽大忽小,甚至有的就像在耳边说话,让人浑身竖起鸡皮疙瘩。

而脚上,也不知何时像是被很多双冰冷的手给抓住了,不断地拉扯着,像是小孩子的打闹,但更像是要把他给拖进深渊里面,永不超生!

“杀了他!杀了他!”

“凭什么他能活着……”

“嘿嘿,我要那只手!”

“那条腿看起来很好吃……”

“我要挖出他的肠子,挂在天上当风筝线……”

尖利的噪音刺得耳膜作痛,脚上的皮肤也被冻得几乎失去知觉。

心脏跳得越快,陆钦反而愈发冷静。

脑海中的曲谱迅速浮现,一种曾经练习过上千上万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仿佛它是自己亲手所作,世上再没有人能比他更熟悉这首曲子。

《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