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红鼻子，你不配听我讲话

早晨八点钟。

太阳已经升起了好一会儿，天已经大亮，刚睡醒的光辉女神脾气很好，并没有什么起床气。

这个时间的光辉是最能给予人们力量的，这个时间也常被人们称为黎明，黎明播撒的力量则被人们唤为晨曦。

晨曦的柔光从天角向前缓缓蔓延，轻轻地洒在了布雷泽滨港这位为光辉女神驻守海岸线的忠诚卫兵身上，光辉女神也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了布雷泽滨港的黎明教会。

这里有一位值得祂关注的眷者——奥兰.安德鲁。

当然，光辉女神并没有注视太久，因为哪怕再出色的凡人也不值得一位神明去特意关心。

神明与凡人之间，存在着一条巨大的鸿沟。

布雷泽滨港黎明教会的教廷大门前。

年轻的神父奥兰.安德鲁，头戴黑色典雅的礼帽，身穿洁白神圣的教士服，手捧灿金色的《传教书》，面露温和笑容，一双眼睛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正前方。

今天的奥兰很开心。

因为这是他引导信徒的第一天，是他履行职责的第一天，是他传播光辉女神的荣光的第一天。

奥兰即将见到那位未来能与自己一起同行的码头搬运工兄弟。

没错，就是码头搬运工兄弟。

奥兰非常愿意用兄弟这种称呼，这更亲近，也更能拉近他与亚瑟之间的距离。

奥兰拥有着非常朴素却格外高尚的价值观，他认为在光辉女神的荣光下，每个人都该是平等的，无论大家是什么出身，都该成为亲密无间的兄弟。

“有了第一个，便会有第二个，在我的引领下，将会有越来越多的兄弟信仰光辉女神，加入黎明教会，重铸女神荣光，让女神更加伟大，吾辈义不容辞！”奥兰的心情相当激动，双手也不由自主地攥紧了《传教书》，他用的力气很大，在那灿金色的封面上留下了十分清晰的指印。

奥兰无比期待着接下来与亚瑟的见面，亚瑟兄弟的身上闪烁着闪亮却不耀眼的圣光。

这是一件相当了不起的事情。

多兰公国总人口约有四亿八千五百多万，但被圣光笼罩的却只有寥寥几万人，每一个被圣光笼罩的人，都是万里挑一乃至十万里挑一的人。

圣光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特殊资质，与一个人是否天才无关，只源于神明一时兴起的欢愉与喜恶。

神明可能因为你信仰的实在太虔诚了，赐下圣光，也可能因为你扮演了一个相当滑稽的小丑，也可能因为你长得很帅或者丑得太过抽象。

总之，获得圣光之人，身上必定会有某种特殊的品质，这种品质会让神明感兴趣。

奥兰非常希望能够得到亚瑟的帮助，与这位同自己一样的被圣光笼罩的兄弟一起携手，干掉那些尸位素餐的虫豸主教们，净化如今已变质大半的黎明教会。

但……

有些时候，总会事与愿违。

想要得到的，永远都得不到。

奥兰注定要失望了。

时间缓缓流逝，早已过了约定的时间，教廷大门上的那座巨大石英钟轻轻晃动，发出连续不断的九次响声，时针停在了Ⅸ（罗马数字九），分针停在了Ⅻ（罗马数字十二）。

“奥兰，不要再等了，你说的那个亚瑟不会再来了。”布雷泽滨港黎明教会的主教沃斯麦不知何时来到了奥兰身边。

主教沃斯麦今年已经一百二十九岁了，是第一位从基层神父做到一方主教的光辉信徒。

沃斯麦的长相有些怪异，明明很慈祥的外表却偏偏透漏着些许滑稽，比常人大两倍的大鼻子上顶着一个圆圆的红球，胡子微微打绺，不修边幅，他的身上同时存在干净与邋遢两种气质，右手拇指上带着一枚黑色的戒指。

“主教大人，我相信，亚瑟……他一定会来的，他将成为我的兄弟，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奥兰目光坚毅，十分肯定地说。

“奥兰，别这么生分，跟你说了很多次了，叫我爷爷就好，我同你们太阳家族圣光安德鲁有很深的交情，我和你爷爷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你父亲也是我看着从小长大的。”沃斯麦开口笑道，他嘴里的牙参差不齐，已掉了很多。

“工作的时候要称职务，只有所有人都守规矩，黎明教会才会变得更好，多兰公国才会变得更好，沃斯麦主教，您是我尊敬的人，我愿意对那些我尊敬的人表示我对他们的尊敬。”奥兰板着脸，说话的语气有些严肃。

“哈哈哈……”沃斯麦闻言，忍不住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这才停下，语气颇为庄重地道：“奥兰，做人可不要太严肃了，你要学会幽默，幽默是一种非常好的习惯，不仅可以取悦天上的神明，也可以取悦地上的人民。”

“你想改变黎明教会，那就要放下你的高傲，放下你的严肃，相比于严肃的人，人们往往更喜欢幽默的人，即便不喜欢，也不会太讨厌。”

“我很高傲？很严肃？”奥兰皱眉发问，他觉得自己并不高傲，也不严肃。

“那你为什么只纠结于一个特定的码头搬运工呢？布雷泽滨港的码头上可是还有很多个搬运工……”沃斯麦面带微笑地反问道。

“亚瑟与其他人不同，他的身上闪烁着圣光。”奥兰老老实实回答释道。

“所以，在你眼里，身上笼罩着圣光的人才值得你的教化，而那些身上没有笼罩着圣光的人不值得你的教化，这样的你难道还算不上高傲吗？”沃斯麦一手抠着自己的鼻子，一手掏着自己的耳朵，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主教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也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想法，只是码头上的其余搬运工兄弟有些……”奥兰连忙为自己辩解。

“不必对我解释，因为你解释了也没用，在我眼里，你就是我说的那样的，你在乎的从来都不是那些码头搬运工，你在乎的只有那个身上笼罩着圣光的码头搬运工。”沃斯麦摆了摆手，打断了奥兰的话。

“我……”奥兰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真的不是沃斯麦主教说的那种人。

“所以，小奥兰，你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吗？”沃斯麦将自己的脏手搭在了奥兰的肩膀上，把奥兰身上穿的那件洁白无瑕的教士服染上了一抹挥之不去的脏黑。

“主教大人，我现在应该去码头？”奥兰思考了一下，试探性地回答道。

“笨！你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你现在应该痛打我一顿，然后找到那个被圣光笼罩的幸运小子，证明我的话是错的。”沃斯麦白了一眼，有些失望地道。

“可是……您说的并没有错！”奥兰皱紧眉头，还是无法理解沃斯麦的话。

“奥兰，你要明白一件事，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思想和意志，你要学会坚持自己的想法，哪怕那个想法是错的，你也要一直坚持下去！”沃斯麦意味深长地说。

“抱歉，我还是不懂……”奥兰微微低头，十分诚恳地请求沃斯麦教导自己。

“你见过哪位教宗会承认自己做错了？教宗永远不会错，错的只会是那些信徒。”沃斯麦相当耐心地解释道。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光明就是光明，黑暗就是黑暗，正义就是正义，邪恶就是邪恶……我和那些虫豸们不一样，我将是第一个主动承认错误的教宗，女神的光芒正在照耀我！”奥兰抬起头，手指天空上的太阳，无比倔强地说。

“……”沃斯麦听后，嘴角狠狠地抽了抽，他真的快要被奥兰给蠢死了，这家伙压根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沃斯麦摆了摆手，长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地道：“奥兰，我总算明白了身为太阳家族继承人的你为什么会来这偏远的布雷泽滨港了，国都斯蒂兰卡的环境不适合你这种类型的「天才」。”

“所以，主教大人，我现在该怎么做？”奥兰问道。

“把你传教的那位信徒带回来，还有一个礼拜就是神父的最终考察期了，以你现在的情况，很难再找到第二位信徒了。”沃斯麦轻声叹道。

“主教大人，我也想找到他，但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奥兰低声道。

“你可以使用一些小法术。”沃斯麦给出建议。

“寻找类型的法术涉嫌侵犯他人的隐私，这是犯罪行为，是教廷和律法明令禁止的。”奥兰狠狠地摇了摇头，非常排斥。

“奥兰，我可以为你颁发一个破例许可。”沃斯麦有些恼怒地揉着自己的红鼻子。

“主教大人，您这是以权谋私！我要弹劾你！”奥兰瞪大眼睛，无比大声地喊道。

“哦，我的天鹅！”沃斯麦气得发出了刺耳的尖叫，他狠狠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咆哮道：“奥兰，我们是神父，不是TMD慈父！在索尼菲亚，在布雷泽滨港，凡是不信仰光辉女神的人，我们都可以把其视为异端，在对待异端这种事上，我们无论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抱歉，恕难从命，这是你们这些虫豸们遵守的黑暗规则，没有被教廷和女神承认过，我不会这么做，永远都不会这么做。”奥兰大声喊道。

“你……”沃斯麦瞪大眼睛，咬紧牙齿，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哼！沃斯麦，我看错你了！”奥兰冷哼一声，迈着大步朝外走去。

“奥兰，你TMD给我站住！你打算怎么做？我可以帮助你！”沃斯麦对着奥兰渐渐远去的背影大喊道。

“红鼻子，马戏团小丑，只会跳滑稽舞蹈取悦神明的废物，你TMD不配听我讲话！”奥兰回身比了一个中指，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