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你这是?”程处立一脸惊愕。
长孙诠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探出眼睛,盯着尚药局大门方向。
不一会,那名文吏走了出来,沿着走廊飞快离去。
程处立眉头一皱,道:“那家伙怎么鬼鬼祟祟的?”
长孙诠道:“他应该是将咱们来过的事,向他主子汇报去了。”
程处立脸色大变:“那小子有问题!那他刚才给咱们找的御医岂不是也有问题?”
“他给我们找的两名御医,应该都是淑妃一派的御医。”
程处立侧头盯着他,道:“你刚才就知道了?”
“我原先也只是怀疑,那文吏每次带咱们见的御医,都位于角落,这是为什么?”
程处立咬牙道:“因为他们要说的是假话,怕其他御医听见,才选择角落的御医答话。”
“正是如此,刚才那文吏出去报信,也验证了我的猜想。其实仔细想想,如果你是背后策划此事的人,明知兰尘身上有药瓶,会不提前做好应对吗?”
程处立低声道:“四郎,那些御医是淑妃娘子的人,难道背后之人……”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长孙诠伸手打断。
程处立抓了抓脑门,道:那咱们怎么办,要不要再进去找皇后殿下的御医问问?”
长孙诠摇了摇头:“去问的话,虽能知道真相,背后之人也会警觉,给咱们搞破坏。”
“那怎么办?”
“去太医署。”
太医署隶属于太常寺,过了朱雀门,右边第一间衙署便是。
长孙诠二人来到太医署,找到一名姓刘的署丞,向他询问药丸的事。
刘署丞接过一看,面色凝重,道:“不错,这确实是醒神丹,是龟兹国王带到长安来的。”
“这药丸有什么作用?”长孙诠问。
刘署丞道:“据说服用后,能让人精神旺健,不少修道之人,都对此物趋之若鹜。”
程处立吃了一惊,朝长孙诠道:“四郎,这说法跟刚才的常太医一样啊。”
长孙诠神色不变,又朝刘署丞问道:“此丹有何危害?”
刘署丞迟疑了一下,道:“此丹确实有些弊端,不过下官也是听人所说,并未亲眼见过。”
“但讲无妨。”
刘署丞低声道:“下官听人说,此丹会放大人的感官,让人变得精神亢奋,言语失控,倘若再受刺激,甚至可能猝死……”
长孙诠目光一亮,道:“也就是说,服用这丹丸的人,受到刺激后,可能被活活吓死?”
“可以这么说。”
长孙诠长吁一口气,难怪兰尘小尼姑死前的表情充满惊恐,身上又没有任何伤口。
正如先前猜测,她是被人活活吓死!
“元岑,我们回去!”长孙诠大声道。
……
郭溪桥心中充满愤怒。
陆展只不过是个刚升上来的队正,仗着长孙诠信任,竟敢挡在自己这个副将面前!
“你到底让不让?”他厉声道。
“卑职刚才说了,长孙将军离开前有令,不准任何人入内,还请郭将军见谅。”陆展挡在门前,一步不退。
伏哥道:“陆兄弟,长孙将军让你挡的是别人,不是自己人,你赶紧让开,我们要进去检查线索。”
陆展坚持道:“事关重大,还请两位稍等片刻,待长孙将军回来后,再向他请示。”
郭溪桥气极而笑,道:“好,好,你以为有长孙将军给你做靠山,本将军就贬不了你职吗?”
“你想贬谁的职?”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
郭溪桥微微一惊,转头看去,只见长孙诠和程处立一同走了过来。
他赶忙上前,陪笑道:“将军,末将等检查完四周,并未发现线索,所以想进屋检查。陆展不知是何居心,竟不让我们进去。”
长孙诠盯着他,道:“是我下的命令,你要不要把我一起贬职了?”
“末将不敢。”郭溪桥低下头。
长孙诠大步走到陆展身边,问道:“陆队正,屋中可有发现线索?”
“回将军,卑职在地上发现些可疑之物,也不知是不是线索。”
程处立眼珠子一瞪,道:“不可能,我刚才都检查仔细了,地上什么都没有!”
陆展摆手道:“不必争论,进去瞧瞧就知道了。”
程处立不肯相信,大踏步走了进去,长孙诠则转身向众人又强调了一遍命令。
“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屋,你们都在外面候着吧!”
说完大步进入屋中。
郭溪桥满脸恨色,朝伏哥道:“老伏,瞧见了吧,你这手下野心不小,只怕已盯上你旅帅的位置了。”
伏哥一动不动,目光望着屋中方向。
“老伏,伏旅帅?”
伏哥这才转过头,陪笑道:“郭副将,您刚才说什么?”
郭溪桥见他装傻充愣,冷哼一声,转身朝几名武侯吼道:“都跟我来,再把外面仔细检查一遍!”
程处立蹲下身,盯着地面,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陆队正,你说的线索在哪,除了灯油之外,我怎么什么都没瞧见?”
此处是烛台掉落的地方,因为是油灯,地上只有一滩油水。
陆展微笑道:“您伸手在地上摸一下。”
程处立伸手按在地板上,脸色微变,吃惊道:“咦,好滑,却不沾手,似乎不是油!”
长孙诠也伸手去摸,又用指甲抠了一些下来,凑到跟前细看,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四郎,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程处立忙问。
长孙诠侧头问道:“陆队正,你以为呢?”
陆展道:“卑职若没猜错,这应该是白蜡!”
长孙诠点头同意。
程处立脸色微变,道:“白蜡可是蜀地贡品,皇宫内苑都不多见,感业寺一间菜舍怎么会有?而且摔落在地上的,明明是油灯啊!”
唐朝以前的秦汉时期,用的都是蜂蜡,直到唐初,蜀地峨眉山才有人发现白蜡的用途。
白蜡是白蜡虫的分泌物,白蜡虫又伴随白蜡树而生,因而极为珍贵,通常当做贡品送到皇宫。
感业寺虽是皇家寺庙,但也用不起此物,更不可能出现在菜园。
长孙诠望着手中的白蜡,用手指搓了搓,道:“白蜡如此珍贵,自然不是这屋子该有的东西。”
“难道,是凶犯带进来的?”程处立猜测。
长孙诠摇了摇头,道:“你先前也说了,这屋子门窗反锁,除兰尘外,根本没有别人进来。”
程处立皱眉道:“那就是小尼姑带进来的,可她哪来的白蜡呢?”
长孙诠脑海中又回想起毗婆尸佛的画像,心中闪过一个猜想。
倘若自己猜想属实,佛像就一定被烧了,然而屋子门窗反锁,凶手是如何烧毁画像的呢?
他沿着屋子走了一圈,问道:“这间屋子相邻的菜舍,可曾检查过?”
陆展道:“末将并未检查,就不知郭副将他们是否查过。”
“走,过去瞧瞧!”
隔壁的屋子与命案屋子的结构差不多,也堆满了各种杂物。
陆展和程处立见长孙诠在屋中搜索,便也跟着搜索。
程处立忽然叫道:“四郎,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