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盗匪也没有余粮

西山县安平坊，赵氏医馆。

堂屋中的烛火一整晚都没有熄灭。

心惊胆战的赵青山夫妇此时正听女儿讲述昨晚的事情。

“你是说那夺命盗的首领放了你？”

赵青山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儿，甚至他都想伸手去摸摸女儿的脉搏，看她是不是被吓傻了。

盗匪放肉票回家，这不是大白天遇见阎王爷——活见鬼了。

不过看着活生生的女儿站在眼前，赵青山又不得不相信女儿说的话。

“没把你抓上山，还放了你，不会是那莫盗欺负了...你！”

赵青山话刚一出口，赵母立马回怼。

“说什么呢！没看到女儿衣衫完好。”

赵母说着还不停拍着赵幽兰的双手，生怕自家女儿有什么三长两短。

“父亲，我没事，只是我答应那莫盗要给其一车止血散当做赎金。”

“一车止血散？哼，他夺命盗想的美！”

赵青山一拍桌子站起来，想起自家女儿的遭遇心中甚是愤慨。

“放心吧，兰儿，现在咱们在城内，有城防军驻守，还有玄甲卫的大人们监察妖鬼事宜，一个区区的夺命盗自然不敢进城作乱。”

“不，父亲，我觉得我们应该给。”

听到赵幽兰的话，赵青山夫妇更是一脸诧异，赵母甚至满眼泪水的抱住了赵幽兰。

“我的兰儿不要怕，只要咱们不出城，他夺命盗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进城伤害咱的。”

“母亲，我不是怕，而是那莫盗亲手斩了一尊入境的妖魔。”

听到这里，赵青山夫妇满脸不可置信。

西山县城上次出现入境妖魔还是五年前，当时城防军根本就无法对其造成伤害，最后还是玄甲卫的大人出手才在城外打伤了那妖魔才逼其退去。

看着自家双亲不信，赵幽兰只能拿出包裹，当包裹扣完全解开就露出了那条黑长带毛的猪妖尾巴。

赵母看向包裹里的物件，眼神中露出一丝不自然。

“妖魔就妖魔吧！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拿这种碍人眼的腌臜之物！”

赵母说着不忘用手里的丝巾掸了掸女儿的双手，生怕沾上什么脏东西。

“什么腌臜之物！妇道人家就是见识短浅，这是妖魔的尾巴，可是千金不换的宝药啊！”

不同于赵母的反应，赵青山从医三十载，见识过几次入药的妖魔兽骨。

本来他并不相信莫盗能够斩杀妖魔，现在看到证物才确定自家女儿所言非虚。

“放心吧，兰儿，半月之内为父必然凑齐一车止血散送到无回峰山下。”

赵青山说着双手已经不自觉接过包裹，生怕妖尾的药力流失。

“半月？可是父亲，我答应莫盗五日之内送到。”

赵幽兰非常急切，自从见识到莫盗的实力后，她就非常重视两人之间的关系。

哪怕只是盗匪和肉票的关系，她也不想违背诺言。

“兰儿，不是为父不答应，而是平阳府已经下令，要三日内备齐五千人份的止血散，现在咱们医馆的止血散可是一瓶不剩呐！”

“那...好吧！”

看着父亲为难的表情，赵幽兰只能无奈答应。

至于那猪妖尾巴则是被赵青山收了起来，府城有位军方的大人物一直都在寻找妖骨治病，而这妖尾正好可以对症入药。

只要能够傍上对方的关系，赵青山觉得自家医馆在府城立足也就有了资本。

看着赵青山重新包起妖尾准备离开，赵幽兰突然叫住对方。

“父亲，那莫盗说女儿有此一劫是因为八字不对，需要改了......”

“八字不对！？纯属胡扯。”

赵青山紧了紧怀里的包裹，正准备反驳这荒谬言论，不过看到女儿神色坚毅，只能无奈摇头道。

“兰儿，你要是相信这荒谬言论倒也好办，你的八字只有家里人知道，自不会对外说，而县衙户籍册上的那一个，为父去找找张县丞，自然能给你改掉。”

......

无回峰后山，一个狭长的幽暗山洞。

洞口两个看守的小喽啰早已去和朱大牙作伴。

这年头，底层人的命就不是命。

“呸！天杀的朱大牙。”

看着猪猡洞里几十号的肉票，二杆子朝地上吐了口口水，不忿的嚷道。

“盗爷早就说过，不能糟蹋肉票，入内娘的朱大牙是一点没听进去！”

二杆子骂的一点没错，洞里的肉票人人带伤，甚至有的人面目全非。

没有耳朵、没有鼻子、没有手......，几乎每个人都少了点东西。

因为遭受到的折磨太多，肉票们已经有了很严重的心理反应。

见到洞口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全部都被吓得哆哆嗦嗦挤在了一处角落里。

看到所有肉票都没个人样的趴跪在地上，莫道已经没有了任何说话的欲望。

上一辈子他也曾在历史课本上了解过黔首百姓的生活困苦。

可是人活的连猪狗都不如，这还是活着吗？

看着莫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为山寨钱粮头目的老笔头自觉进入洞穴查看起来。

“老笔头，盗爷可说过，肉票就是口粮，你可别看错偷吃啊！”

跟在身后的一个小头目刚一说完，顿时感觉到一股压力袭来。

莫道身上有如实质般的杀意瞬间就锁定了他，小喽啰的身体不自觉的打起冷战，额头上也有虚汗冒出。

刚刚莫道一刀一个，他们也只觉得心头畅快。

可只有直面杀意升腾的莫道时，才知道那些死了的人在生前是多么的恐惧。

原来，被杀也是一种解脱。

“盗爷，点过了，一共八十九人，女的六十，男的二十九，加上朱大牙房里的总共九十人。”

老笔头的话唤醒了莫道想要拔刀的杀意。

肉票能换来粮食。

这对盗贼来说属于天经地义的事情，也是千百年来都不变的道理。

不过，天下哪有一成不变的世道。

莫道觉得这条规矩或许他能改一改。

“把这些人，还有山寨苦窑里的肉票都洗刷干净，喂一顿饱饭，赶下山去！”

在身后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莫道转身离开山洞。

老笔头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眉头紧蹙的跟着莫道走了出去。

“盗爷，给肉票们洗刷干净没有问题，毕竟山寨就有水源，喂一顿饱饭就不必了吧。”

看着莫道疑惑的眼神，老笔头赶忙解释。

“肉票们已经饿了好几天，猛地给他们吃饱饭容易被撑死，而且咱们粮食也不够了呀。”

听完老笔头的话，莫道才反应过来。

因为每月都要给千夜山上供，寨子里的粮食一直都是捉襟见肘。

莫道虽然已经不再计划舔妖魔屁股，但是寨里的粮食也只够三天。

“那就先给他们喂顿稀粥，粮食的问题我来解决。”

莫道在回山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一条山寨的未来新出路，只不过这些都要等他彻底熟悉完山寨实力后才能着手实施。

......

在莫道思考接下来山寨发展方向的时候，一个浑身湿漉漉的肉票突然从水池中连滚带爬跑了过来。

“大当家，大当家，我不下山，我能干活，洗衣做饭、割草喂猪...，我都可以......”

当这个肉票靠近，莫道才看清对方竟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老笔头看到这一变故，赶忙走了过来。

“盗爷，兄弟们没做过给肉票洗澡的事，手生跑出来一个。”

莫道抬手制止老笔头的解释，随后看向女子发问。

“你！为什么不想下山。”

跪在地上的女子听到莫道问话，一声不吭，只是不断哀求。

“呃...，盗爷，这女子来自白兰庄，因为不能生育被夫家卖到山寨，现在又从山寨回去肯定会被浸猪笼的。”

老笔头解释完，莫道才反应过来。

一个不会生育，还是从盗匪山寨下来的女人，哪家也不会要啊！

这又不是后世那个老实人能够随时托底接盘的世道。

莫道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

原来吃人的不止有妖魔。

礼法也吃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