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西门豹,问河神

冷水县背靠沧澜江,渔民们大都敬奉河神,祈求风调雨顺出行平安,故而河神庙香火鼎盛。

乡人愚钝,信奉神灵,对河神在凡间代言人言听计从。

裴白的记忆中,河神庙之前就有过遇到灾年,庙祝冒充河神显灵,指定某个少女,献祭少女平息河神愤怒的前科。

他知道康有道会报复他,却没有想到他会和河神庙祝勾结,用出如此卑鄙的手段。

“人在哪里?”

“他们抓了你妹妹后,朝河神庙去了。大郎,我不敢得罪康管事,你莫怪我。”许二郎惊惧说道,生怕裴白暴怒之下,扭断他的胳膊。

打渔人断了胳膊就等于断了生计,一家老小都得饿死。

裴白看了他一眼,尽管心中愤怒,却未牵怒于他,趋利避害本是人之常情。

裴白上了岸,朝着鱼行街后方的河神庙急速赶去。

鱼龙变身法展开,他的身影几乎化作残影,将不少擦身而过的渔民吓得跌倒在地。

鱼行街依山而建,河神庙就位于鱼行街后面的山巅之上。

裴白赶到时,河神庙前已是挤满了拜河神的渔民,听到动静,纷纷转头。

看清楚裴白的脸,有人愕然,有人心中有鬼低头,也有人面上闪过愤怒神情。

庙祝说了,正是因为裴白抓了河神子嗣,才导致河神震怒,降灾鱼行街。

唯有将裴白兄妹献祭给河神,才能平息河神怒火。

愚昧的说辞,却依然有不少渔民信以为真。

剩余的人,事不关己,漠然注视。

裴白抬眼望去,一眼就看到河神庙前悬崖之侧,巨大的祭台上,和一块石头磨盘锁在一起的裴青。

祭台周围摆放着各种祭品:果蔬、鱼类,陶土制成的河神像前香炉中烟雾缭绕,如薄雾交织在一起。

庙祝穿着色彩斑斓的长袍,头戴羽毛装饰的高帽,手中握着用柳枝编织的法杖,上面挂着各种象征性的符咒和护身符。

此刻正围绕着祭台缓缓行走,口中念诵着古怪的咒语。

他的声调低沉而有力,仿佛能够穿透时空,直达河神的耳畔。

原本面露惊恐的裴青,抬头看见裴白,泪水顿时流出,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锁链锁住,无法动弹。

见裴白想要闯入,害怕他扰乱河神祭祀的渔民,竟然试图上前劝阻。

“裴家大郎,莫做傻事,你家小妹被河神看重,是福气哩。”

“牺牲她一个,河神会保佑你,保佑鱼行街的。”

看了眼祭台下打扮华丽的庙祝,以及站在最前端的康有道,裴白杀心顿起。

“滚开!”

手臂挥动间,最积极围上来的渔民,犹如被攻城锥轰中,口中鲜血狂喷着跌飞出去。

其余人大骇,下意识停下脚步。

裴家大郎体格雄壮,性格却温绵如羊,要不这些人也不敢围上来。

却忘记了,温顺的绵羊露出獠牙,咬人一口,亦是入骨三分。

不等那些人反应过来,裴白已如虎入羊群,仅凭借自身体格,就撞飞数人。

信手一拍一推之间,又是数人跌出。

余人大骇,退让不休,不敢再阻拦。

眼看骚乱乍起骤歇,面对高大雄壮的裴白,渔民连阻拦都做不到,康有道眉头一皱,对着身旁护卫说道:“拦下他,打断腿,带过来。”

区区贱籍渔户,接二连三顶撞他,这次没有魏无西在场,自己踩死他好比踩死个臭虫。

撞开渔民组成的防线,裴白面前再无阻拦,直面气势汹汹扑过来护卫,脚步一错。

鱼龙变身法展开,这些刚刚打熬出筋骨之力的护卫,连裴白的身形都没有看清楚,已是倒飞出去,重重摔倒在地。

见手下被裴白干脆利落击倒,康有道面露诧异,却没有畏惧,只是脸色阴沉下来。

裴白一个渔家子,接二连三打他的脸,简直让他在这鱼行街丢尽了脸面。

“裴大,你想做什么?”康有道推开拦在身前的其他随从,昂首走到裴白面前。

他不信裴白敢伤他,整个鱼行街都知道,动了他一根手指,就是和冷水徐家为敌,整个沧澜江都不再有他兄妹容身之地。

裴白低头俯视着康有道,牙齿缝隙之间仿佛都带着沧澜江清晨的寒气:“拿我妹妹祭神,你的主意?”

“放肆!”康有道勃然大怒,多年来在鱼行街作威作福,已经多久没被人这般顶撞。

“河神震怒,妖鱼食人,鱼行街遭灾,庙祝沟通河神,得知灾祸就是你抓走河神子嗣引起,是你兄妹引来的灾祸。”

康有道声音越说越大,“若不祭祀河神,河神还会降灾,这沧澜江上万渔民的饭食都将断在你二人手中!”

原本有些畏惧的渔民,在康有道的挑唆下,也开始纷纷指责裴白之前不该捕捉河神子嗣,以至于引来河神降灾。

见周围群情激奋,康有道眼底闪过得意,却被裴白直接抓住衣领甩到旁边。

等他狼狈起身时,裴白已经越过他,来到祭台之上。

“哥。”裴青泪眼婆娑的看着裴白。

裴白说道:“放心,有哥在。”

拔出随身携带的鱼叉,灌注真劲,狠狠砸下。

麻绳粗细的铁链直接被砸断。

裴白扶起裴青,拍净她身上尘土,就要转身走下祭台。

身穿色彩斑斓巫师袍的庙祝,沉默上前拦在他面前。

裴白低头望去,庙祝头顶高帽上的羽毛飘曳,面具后的眼神透露出淡淡的嘲讽。

“河神祭祀,抢夺祭品,十恶不赦!”庙祝突然发出尖锐无比的声音,语调奇特不似人声,犹如指甲刮擦在玻璃上的声音。

“河神震怒,将会带来更大的灾祸,鱼行街寸草不留。”

庙祝话音落下,祭台下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原本惴惴不安的渔民纷纷抬头惊恐看向庙祝。

眼看秋税将至,若河神再降下灾祸,对于渔民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听到身后响起的喧闹之声,庙祝眼底嘲讽之色更浓,声音却愈发宏亮:“裴大,你,敢不敬河神否?”

在沧澜江讨生活的渔民,不敬畏衙门的有,但不敬畏河神的却一个都找不出。

即使裴白身量雄壮,但只要他继续蛊惑,身后的渔民就是最好的打手。

到时候不用他挑唆,这些失去理智的渔民就会生吞活剥了裴白。

康有道也再次变得气定神闲起来,看着裴白的眼神满是嘲讽和杀机。

“能打,你再能打有屁用,屁民一个,还想翻天不成。”

眼看裴白和庙祝对峙,祭台下方的人群越来越是躁动。

裴白看了眼台下沸腾的人群,还有站在人群前方的康有道,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开口之间,声音已是洪亮到压下台下的嘈杂之音:

“不敬河神?庙祝大人为何会这么说。裴大一辈子长在沧澜江,最是敬畏河神了。

这次黑水湾之行,河神显灵,妖鱼已是伏诛。若河神震怒,又岂会助河泊司剿杀妖鱼呢?”

听到妖鱼伏诛,原本群情激奋的场景,顿时安静了下来。

祭台上只听到裴白洪亮的声音:“至于祭品一说,或许是庙祝你听错了吧。既如此,麻烦你再去问问河神,我就在这祭台上等你消息。若河神真需要祭品,我绝无二话。”

话音落下,他已是抓住庙祝衣领来到磨盘前,抓起铁链在庙祝身上缠绕几圈。

随即在庙祝张口欲呼之时,左手抓起磨盘,奋力朝着悬崖外扔去。

五千斤狂暴的力量爆发下,磨盘炮弹般飞出,带着庙祝的身躯,朝着悬崖外的江面落去,空中只余下庙祝声嘶力竭的喊声。

死一般的寂静中,裴白转过身来,居高临下俯视下方数百人。

“好了,庙祝去问河神了,接下来,我就在这里,和诸位一起等庙祝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