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江底生死

鱼行街码头北面数里位置,有着一片渔船组成的头亭。

这些挂着红色灯笼,装饰的精致的渔船,就是这片沧澜江上唯一的温柔乡。

不少日子过不下去的渔户家女子,一生嫁娶在轻舟,陪酒起舞伴宿,都在这舟船之上。

喝得有些醉醺的钱四,提着裤子满足的从一艘渔船中走出,招呼手下泼皮将他接上自己的渔船。

一行人划着船离开,浑然不知船尾漆黑的水面下,有黑影如水鬼般攀附船底。

走了片刻,船底的裴白察觉,钱四的船并未返回鱼行街,而是朝着更远的江面驶离。

接着船舱底部传来箱盖揭动的声音,还有阵阵殴打闷哼之音。

“他娘的老余头,你跑啊,老子看你再往哪跑。”

江底裴白分辨出,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今晚的目标,钱四。

不等他细想,江面上传来阵阵惨叫声,伴随着苍老的呼喊声:“钱爷,莫打,莫打了。我错了,再不敢了,实在是没钱啊。”

“没钱,没钱你不会把你儿子卖掉。你还敢躲!!”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沉重的砸击声。

“钱爷,不成啊。我家就六娃一个孩儿,卖了他,老余家就断了血脉。别打了,别打了,钱我会想法还您的。我打鱼,我卖船,说什么都会还上的,饶我这一遭吧。”

“饶你?若人人都学你借了钱往这江上一躲,老子生意还做不做了。”

伴随着钱四暴戾的声音,江面上传来骨骼断裂之声,老余头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四哥,余家这娃儿怎么处置,卖了换钱吗?”

“换个屁,一起沉江。”

孩童惨呼传出,紧接着船侧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丢了下来,在裴白面前缓缓沉入江中。

裴白浑身冰冷,看着不远处绑着石块沉入江底的尸首,心中原本的一丝犹豫荡然无存。

八百里沧澜江,杀人沉尸的绝佳所在。

“王力,你看见裴家那小子进了芦苇荡?”江面上传来的钱四有些恼火的声音。

紧接着另外一个人声传来:“当然了四哥,按照您的吩咐,今晚没动手。”

钱四说道:“都给我看仔细了,明天找到人后,裴大直接弄死沉江,小的别给我弄死了。”

听到这里,裴白心中不由暗叫侥幸。

若非今晚他泅水术大成,获得驭水神通,心中存了直接反杀钱四的念头。

明日被他们堵住,就算自己可以逃,裴青势必会危险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回到鱼行街!”

裴白在江底看向江面的视线,已是被冰冷的杀意充斥。

若不能将钱四一伙留在这沧澜江底,等待自己的必然是他无休止的报复。

杀完人的钱四一伙已经驾驶着小船离去,浑然没有注意暗流下有道身影悄悄贴在了船底。

水下的裴白在腰侧摸出柄巴掌大的鱼刀,小心翼翼的在船底摸索着木板之间的缝隙,将鱼刀的刀身挤入缝隙之中,拼尽全力要撬出一道更大的裂痕。

钱四等人乘坐的乌篷船虽然不是战船,但造船工艺也是经得住考验,换了普通人想要以一柄鱼刀,凿穿船底无疑是痴人说梦。

但裴白一身神力堪比战场武将,水性又极佳,知晓在水底如何发力才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没用多久,他就将船底粘接的一块木板撬得松动了。

可以让一丝江水渗入其中。

对于裴白来说,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的力量或许不足以破坏船体,但在驭水神通的操控下,船底那块木板处瞬间出现一处真空地带。

同时渗入船体的江水在驭水的力量下,猛然朝着下方发力。

数十斤的力道下,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出现了更大的裂缝。

“怎么回事,船底触礁了?”江面上钱四的声音传入江中显得有些沉闷。

“四哥,船板裂了,看来是碰到石头了。”

“草,下面有暗礁,不会这么背吧。快,拿东西堵上。”

不等船上人找东西堵上缝隙,越来越多的江水已是涌入船舱,压得那块船板彻底断裂。

钱四几人看着汹涌的江水吓得差点掉了魂,在这茫茫大江上,要是船沉了,几人再好的水性都要淹死在这。

小弟急忙脱下身上的衣物,尝试着堵住船底的缺口。

但缺口刚被塞住就让更加汹涌的江水冲开。

“四哥,船动不了,估计是船卡住暗礁了。”小弟想要将船划开,却发现船只完全定在原地,难以移动。

“你们两个,下水推一把,别让船真沉了。”钱四虽惊不乱,脱下衣服上前帮忙,对剩余两名小弟说道。

两人点点头,来到船边,翻身下了水。

早就听到动静的裴白,已是从船底窜出,趁着一人下水的瞬间,犹如利箭射出,瞬间出现在他身侧,如往日杀鱼剖鱼般,鱼刀狠狠扎入那人脖子。

泼皮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埋伏在水底,不防之下径直被捅穿脖子,惊恐无比的瞪大双眼,伸出双手就想捂住伤口。

紧随其后下水的另外一名泼皮,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就要张口呼喊。

冷不丁被一团冰冷的江水糊在脸上。

随后腿部一紧,已是被什么缠住,巨大的力量拖拽着他的身躯朝江底拽去。

惊魂之下,那人死命挣扎起来。

冰冷的江水从他的眼耳口鼻疯狂朝里灌去,彻底堵死了他呼救的声音。

在那股力量纠缠下,他下坠之势极快,眨眼间已是没入江底。

不等适应江底漆黑的视线,鱼刀同样刺入了他的后颈。

江底腾起的水花,到底还是惊动了船上的人,钱四眉头一皱,抬头看向江面。

翻身来到船边朝着江底望去,江水翻腾间,哪里还有两名小弟的身影。

“不太对劲。”钱四刚道出这句,视线猛然凝固。

火把照耀下,一缕刺目的红色随着江水浮沉而起,染红了江面。

“赵强,王力!”钱四面色微变,张口呼喊道。

江风呼啸,毫无动静,唯有身边泼皮有些颤巍巍的声音:“四哥,我刚才看到船底好像有人影飘过,该不会是老余头有怨气,变成水鬼...”

钱四反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放屁...”

不等他话说完,船舱处原本堵起的缺口伴随着撕裂声,断裂成更大的窟窿,原本堵上的衣物也消失在水底。

大量江水涌入船舱,瞬间就淹没了他们脚背。

“狗屁水鬼,水底下有人,想活命的,和我下去杀人!”

钱四恍然,眼中凶光毕露,反手拿起脚边的鱼叉,纵身跃入水中。

有了前车之鉴,他入水前调整手臂姿势,将鱼叉先一步朝着水面扎去。

落水瞬间已是调整姿势,睁大双眼朝着四周望去。

黑漆漆的江底,除了暗流涌动,并未有其他异常。

当他感到有东西缠上脚踝时,手中鱼叉奋起朝着腿边扎去。

却扎了个空。

脚边什么都没有,但那股拖拽他的力量却没有减弱,依旧带着他的身躯朝着江底落去。

钱四大惧下疯狂挣扎,手中鱼叉在水中无法着力,加上根本看不到任何敌人,只能盲目的四处乱刺。

“难道真是老余头化身水鬼?!”

惊惧之下钱四放开鱼叉,奋力朝着江面上游动。

再不上去,他就会硬生生憋死在这水底。

就在他奋力与脚下拖拽之力角力之时,腰间陡然一疼,被利刃刺入体内。

他转头望去,漆黑的江水阻碍了他的视线,只看到一道黑影犹如鱼儿般一转之间已是绕至他的身后。

脖子一痛,已是被刀割开,血液朝着外面喷涌。

“不是水鬼,是人,是谁?!!”

钱四左手捂住脖子,右手奋力朝后抓去,想要触碰到凶手。

脚下传来的力量却拽着他,朝着幽深的江底下沉,直至他胸口最后一口气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