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闹钟的声音在黑暗中奏响，他睁开双眼，借助手机屏幕的灯光，沈缘看清了现在的时间。
刚好两点，身体中还残留着一股困意。
沈缘眨动一下眼睛，晃动脑袋，站起身，呼吸夜晚微凉的空气。他从桌上的黑色袋子中取出那颗魔像核心，带着它离开自己的房间，顺着楼梯前往公寓的地下室。
公寓的地下室是一间三十平米的宽敞封闭空间，其中有一半堆放了杂物。在骨立德先生清理地下室的时候，沈缘热心地帮忙清扫，于是房东先生给了他地下室一半区域的使用权。在这里他可以做任何不损坏公寓本体的活动，包括一些不危险的魔法研究。
亡灵对危险的概念总是和其他生物截然不同，沈缘确定，在骨立德先生的认知里，在地下室炼成魔像绝对称不上危险的活动。
他先前准备的仪式材料大多堆放在角落，一袋水泥、两桶水、几根钢筋、大理石碎块、少许秘银粉末和几块精炼魔晶。这些材料在魔像炼成的批发市场非常常见，集中购买时，那个有些拘谨的奥术傀儡还给他打了折。
现在是凌晨两点零五分，沈缘找了一块空旷的区域，在手机上设定了准点闹铃。他停下手，从邻近的货架上取出银色墨水瓶。根据纸上的仪式阵图形，用毛笔摘取银色液体在地下室地板上开始勾勒。
墨水瓶中的银色液体是记忆水银，一种专用于绘制法阵的魔法材料。它会在沈缘的绘制过程中纠正手误产生的图案变形，让绘制的成果变成完美的线段或弯弧。绘制好三重圆环的等比例放大框架，接下来就是涂写上面复杂的符文。
这个过程花费了约三十分钟，即使有记忆水银的协助，描摹那些不能理解的符文对沈缘来说也是一个相当困难的过程。
他将收集到的魔像材料一件件摆放到绘制完成的仪式阵中，最后将那块九成新的魔像核心放在中央。
根据仪式阵的方位，沈缘找到召唤者的位置跪坐，双手平放，距离地上的图案不到十厘米。他用手机压住绘制仪式阵的A4纸张，将其放在身边。
一切准备妥当，沈缘放平呼吸，静静等待那个特殊时间的到来。
很快，三点了。
准点报时的手机播放出沈缘提前设定好的铃声，那是一段转录仪式咏唱的拟声音频。是的，沈缘不能理解仪式图案上的符文，因此不能咏唱对应咒语，主持仪式。但他的手机可以，一个由幻想种开发的咏唱编译软件可以解决施法需要的大部分麻烦。
手机AI的电子音式咏唱在地下室中奏响，沈缘跟随其中的奇妙韵律，身体自发地跟随节奏行动，向仪式阵释放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魔力。
银色痕迹被逐渐点亮，沈缘内心出现了有戏的想法。
从仪式阵中心产生的魔法光晕形成一团蠕动的发光粘体，将法阵中的材料一件件吞噬包裹，那些材料的外形在融化，伴随音调变高逐渐急促的手机铃声，沈缘亲眼见证那团粘体最后吞噬了魔像核心。
它们在法阵中融合，发生反应，形成整体。发光体在仪式阵中心变形壮大，就像气球膨胀一样效率惊人，在十分钟内成长到超过沈缘的身高。在此期间，沈缘持续释放自己留存的魔力一刻不停，感到身体渐渐脱离，视野出现阴影，他知道自己有点熬不住了。
事先含在口中的精灵嫩芽被牙齿压碎咀嚼，异界香气和清甜滋味充斥口腔，他的魔力得到了微弱补充，没等他感受几秒，这些残留的魔力就被吸入到仪式阵中。
炼成魔像的魔力消耗快要榨干沈缘的体能，他喘着粗气，看着面前挺拔高大的逐渐凝实光芒收敛的物体，像收获的老农一样露出了微笑。
他成功了，这并非像石像鬼说得那样不可行。
还没等沈缘内心产生任何嘲弄石像鬼的想法，他表情一僵，自己所炼成的魔像，和他在市面上见过的任何一种截然不同。
这个魔像比他所见过的任何构造体都要粗糙简陋，它的外壳像是强行粘和的碎石沙砾，整体高约两米，甚至看不出一个人形。更贴切的解释是，这是一个凹凸有形的粗糙水泥柱子。没有五官、没有手臂、没有腿。
这让沈缘又想起了石像鬼所说的三之概念。
他真的练成了一个魔像？还是单纯地拼合了一堆建筑材料？
沈缘没有细想，他现在立刻就要执行他原本的计划。
面对这一尊让他心如死灰的雕像，沈缘以创造者的意志命令魔像和自己签订契约。
地狱的硫磺气味随着契魔者的低语在地下室中萦绕，沈缘的眼睛变成金红色蛇眼，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他伸出手掌，契约出现在他的掌心。
无需声明、无需承诺，只需要魔像伸出手触碰他的掌心，感受到其意愿的契约就会完成两人间的仪式。
然而，魔像没有任何变化，它没有回应自己的主人，没有表达自己的忠诚，它甚至没有手。
沈缘炼成的魔像，是一个死物。
失望莫过于心死，深感沉重的契魔者再也承受不住身心的疲惫，昏倒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手机铃声将沈缘的意识从昏沉中唤醒。
他握住身旁的手机，放在耳边，接听电话时，余光瞥向面前的魔像。
它还是那样，毫无变化，不是一场噩梦，而是糟糕的现实。
几天的努力和付出付诸东流，沈缘平复内心的绝望情绪，和听筒另一边的人取得了联系。
“下午好，沈。”
“下午好，费克特，有什么事吗？”沈缘脑海中还是浮现关于费克特的情报。
费克特·迪福，黄色短发很少打理，大小眼，经常神经兮兮的。他和沈缘一样是一个契魔者，属于穷困潦倒战线的难兄难弟，他们曾经有过合作，只是费克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他联系了，他还以为这伙计烂在了哪个下水道里。
“出来喝一杯吗？”费克特公鸡似的嗓子里挤出两声笑声，这是他们以前经常进行的活动，酒精总是能够快速增近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
沈缘抬头看了一眼魔像，心中顿时有些心动。
更让他感兴趣的，是费克特的下一句。
“我还找到了，新的契约团体。沈，我知道你不缺这个，但你可以先过来看看情况，以防万一。多条退路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