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只有他能指使李浔

自崇宁五年开始,朝廷废除科举,选官入仕都从学舍中选取,太学上舍的学生享受官户待遇,他们考试合格就等于科举中第。

李浔平静应下。

像是完全感受不到一个兄长说要盯着胞弟一举一动,有多出格。

也感觉不到,这个应允承诺意味着蔡攸会帮他走入仕途,甚至成为他的担保人和靠山。

或者说,完全不在意这些。

在他离开之后,蔡攸倚在椅子上,久久沉默。

直到管家给他递上汤婆子暖身,他才如惊醒一般,回过神。

蔡攸抿了一口热姜参茶,才感觉四肢暖和些了,问:“周管家,在这汴京里,有什么人比我的权势更大。”

周渤不知道好端端的官人问这个做什么,但他仍然回答,朝皇城方向拱了拱手:“除了官家和相公,还会有谁?”

蔡攸喃喃自语:“是啊,我爹……”

官家不会用这种迂回的手段。

童贯、杨戬、梁师成都是宦官,争的是武职,薛采不会因为武官的收买铤而走险。

在文官阶层里,何执中向来恭敬不逾矩,张商英被官家提携,但不成气候,都不至于驱动那姓薛的蠢贼。

只有他爹能够让薛采冒险跟从,敢在他饮食里下毒。

父亲为何要派人害他?

是防止他做得太过,还是怕他害了刚出仕的弟弟?

蔡攸捻须,陷入沉思,问周管家:“你觉得李浔是什么人。”

“李郎君进退有度,不亢不卑。”周管家回想侄子的话,缓缓说出自己的看法,“去地牢一趟,同行的几个郎君都萎靡了几日,唯独他连脸色也没变。”

“听到郎君说盯好二郎三郎,日后保他出仕,仍淡然自若,这样的人不是普通人物,更不是寻常人能够驾驭的。”

蔡攸颔首:“如此看来,让他做事,正好。”

他是太师长子,三品朝官,也只有他能指使对方。

李浔初来汴京,他不知道李浔背后的身份,别人也不知道。让这么一个身份隐秘、不好轻易动手脚的人,去查是谁指使薛采害他,正好。

……

……

李浔离开正堂,正穿过园林离开蔡府,就见到一年轻公子站在他必经的去路上。

这人眼睛细长上挑,浓眉,细皮嫩肉,看相貌约莫十五岁,带着张扬跋扈气息。

真让人熟悉,前世总在影视剧里看到。

“你就是李浔?”

李浔颔首:“有什么事。”

“蔡休那傻子的朋友?这次的朋友又准备怎么骗他?”

李浔挑眉,从一侧绕过对方,径直离开。

年轻公子连忙到后面堵住他:“怎么走了,你做什么来我家府上?”

“蔡攸来请我喝茶。”

“你居然连长兄都骗过了?!”对方十分惊讶。

李浔侧目,打量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蔡绦(tao),你不认识我?”

原来是蔡京的第四子。

“原来是在汴京赫赫威名的蔡绦公子,今日算见识到了。”李浔平静地说出恭维话。

“我居然这么有名么……不对,就是你害了我手下的人?”

“不知你说的是哪位?”

“就是薛采。”

李浔打量他一眼,现在薛采已经被认定成是诗会投毒的凶手,这人居然这么天真无邪,就直接在蔡家园子里说薛采是他小弟?

他道:“在下只问了灶房的人,问他们分别做了什么,具体定论是周管家的侄子去向你兄长禀报的。”

“周海?我就知道那厮不是好东西!”蔡绦大怒。

李浔笑了笑,他没什么耐心继续欺负小孩子,随便找了个空子把人支走:“今日不是旬休,你怎么没在学里读书?”

蔡绦一下子没了气势,神色尴尬,支支吾吾。

“你管这个做什么……”

李浔扫过一眼:“那我走了,公子再会。”

逃学而已,蔡家的老传统了。

他绕过蔡绦离开,这次没有人拦住他的脚步。

蔡绦一不留神被他溜走,再追过去就晚了。他气的踹了一脚太湖石,疼的原地直蹦,嚎了一会儿,才缓解疼痛,双脚落地。

“什么东西,算了,我自己去找薛家,这可不是我不帮忙……薛采也真是的,怎么被抽了两顿鞭子就认下罪。”

他可不信薛采会有胆子敢给长兄下毒,他大哥不说是全汴京最前途无量的人物,也该是全大宋第三不好惹之人。

第一是官家,第二是父亲大人。

不过蔡京倒是不怎么喜欢蔡攸,他才他爹是最喜欢的儿子。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院子,对小厮招了招手,“备好马车,我去薛家一趟。”

“四郎,你这腿……”

“不小心磕的。”

……

……

回府的路上,太师府桥周围嘈嘈杂杂,几个穿着皂靴的汉子厮斗起来,浑身是汗和热气。

为首那人直嚷嚷:“你们几个贪生怕死,那就让我去讨个说法,怎么都不能让宋哥哥白白被人害死!”

“今天的活干完了么你就要去告发,今日没挖完土,明日连午食都没得吃,饿着肚子干一整天活,你不要命了?”

“这命有什么好要的,咱们是官家的禁军,不是他高太尉的役夫,成日给他修宅子修马房修河道,陪着笑脸当下人,兄弟还被人活活累死,这算什么禁军?”为首那人青筋暴起,脖子都涨红。

一边说一边推搡,“你们别拦我!”

“好,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不拦你,你想被活活打死就去罢,人家蔡官人是太师长子,你是个什么人物,凭什么要见你?大街上这么多人就你胡咧咧,真当太尉是聋子?”

“那你就看着咱们连宋哥哥下葬的铜子儿都凑不出?那还算什么弟兄,我余光亮今天就算舍了这条命也要找人讨个说法,咱又不是卖身给他,没这么作践人的!”

身边人七嘴八舌拦着,一起把人按在地上。

其中有个凤眼狭长的汉子,用力抽个耳光:“醒醒神!宋武学死了,你难道要让大家伙也被害死?”

李浔站在十几个看热闹的汴京百姓身后,远远看这出热闹。

他看向身后充作小厮,毫不起眼的陈信:

“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