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边人头攒动,忙着为里边的两位爷准备酒食。
池塘清澈见底,手掌波动出一阵阵水花,映在水上的人脸也随着水纹摇晃,就如同他一直无法平静的心里。
李建成从水中抽出手,用手巾擦干。
池中的鱼冒着头,张嘴要着吃食,却吃了一嘴空气,冒出一堆气泡。
上个月,李渊下令彻查了天下的寺庙、道观,等于是对佛教和道教的管控。
“倒是顺了二郎的意思。”李建成折回了屋内,五月天太炎热,屋外根本没法呆。
李元吉蹲坐在堂内,手指挑逗着小鹰,因为小鹰被细铁链拴在棍上,所以也不用担心会乱飞。
小鹰对李元吉的手指都不瞧一眼,但对他的头发似乎很感兴趣,瞅准时机飞扑而上。
“畜生!”李元吉吃痛,一脚踹翻鹰架,他的头发缺了一嘬,成了一只秃驴。
唐人向来看重发型,特别是李元吉,他就曾被厚厚的头发救过一命,箭头插入铁盔,差点就射进头皮,头发为他吸收了大量的动能,最后仅仅只是擦伤。
李元吉还想踹上两脚解愤,却被大兄厉声喝住。
“跟一畜生较什么劲?丢脸!”李建成看着不争气的李元吉,有些后悔选这么个猪队友了。
“怎么样?我交代你的事办好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李元吉也不管鹰了,大步走来,指着门外愤恨的说道:“那个傅奕,我问他什么都不说,我就威胁他要抓他亲友,结果,他根本就没有亲友。”
“连儿子都没有!”李元吉道:“他说,若是我强迫,他就要把所有文书原稿都烧掉,我怕被父亲发现,就放弃了。”
“正常,傅奕身为太史令,掌管星辰变化,透露任何天象都会引来大祸。”李建成道:“不知道他犯什么傻,偏要跟佛教过不去,上书灭佛,没想到陛下居然会同意。”
李元吉又想到了阴招,刚要开口却被挥手打断。
“罢了,先不管灭佛一事了,我自己想办法。”李建成道:“如今来看,秦王的实力越发强大,咱们必须得反制了,若是控制不住将会酿成大患。”
“大兄,给你看样好东西。”李建成走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小瓶,小心翼翼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
“药,神药,能永远的活在另一个世界里。”李元吉道:“前些年我从洛阳找来的,宝贝的很啊。”
“药?”李建成拿起小瓶仔细端详,道:“我看是毒药吧。”
“对。”李元吉有些兴奋的道:“咱们宴请秦王,请他来喝酒,喝洛阳美酒。”
李建成坐下思考,似乎下定决心,道:“你去准备。”
……
武德九年六月一日,金星白昼划过长空。
“相传,金星白昼划过长空,天下就会发生变革,要改变君王。”傅奕俯身附耳报告道:“陛下,金星落在了秦王封地。”
李渊捧着书卷的双手突然抖动,内心闪过一丝不安。
他丢下书卷,扶住傅奕的手臂起身,慌张道:“走,去看看。”
踉跄的走出堂门,昂头却发现果然如傅奕所说,李渊再也无法冷静了,对着门外大声呼喊道:“快快找秦王,让他过来!”
李渊负手踱步在堂内,焦急地等待着。
“陛下,无需过多担忧,有时星象也是不准确的。”傅奕宽慰道:“我过来时,听闻秦王和淮安王被太子与齐王邀请至府中饮酒,他们兄弟情深,不会做出什么僭越的事。”
李渊也暂时稳住,坐回了椅子上,单手扶额。
自诩有妇人之仁的李渊想不明白,为何成为了天下之主,还要为了儿子们的争夺而烦恼。
“陛下!”小太监连滚带爬进入堂内。
“出什么事了?”李渊忽的站起:“快说!”
“秦王,秦王他在酒宴上中毒了!”
“啊!”李渊走下台阶:“快传太医,命令他速速去救治秦王。”
“秦王在酒宴上顿感难受,淮安王发觉不对,将秦王背回府内。”太监道:“秦王回到府内,吐血数升,现在还昏迷不止。”
“哎呀,竟然到了如此地步。”李渊道:“备车,前往西宫看望秦王。”
弘义宫灯火通明,戒备森严,连李渊的马车都经历了一番搜查。
因为秦王生死未卜,李渊也没心思管这些事,任由检查的士卒在车外摸索。
李世民居于承乾殿,“承”有继承和奉承之意,乾为八卦之首“天”,又如君王。
李渊命令李世民住进“承乾殿”究竟是辅助太子治理国家?还是亲自继承帝位,掌管天下?
大唐之内或许无人知晓,就连李渊都不知道,因为他的思想是随时转变的。
李渊赶来时,李世民已经治疗完毕躺在床上,旁边还坐着前来问候的太子李建成。
“父亲。”
李渊无视了李建成,走到床边呼唤:“二郎,怎么样了?”
李世民勉强睁开双眼:“二郎无事,父亲无需担心。”
在场三人对事情的真实情况都心知肚明,但却无一人提出。
“二郎一向不能饮酒,今后更不可在夜间饮酒!”李渊对着太子道:“你速速回去,查出到底是谁投毒,抓住他一定要严惩!”
“明白,我一定给父亲,给二郎一个交代。”李建成迅速告退,离开了危险的大殿。
他总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想要冲出杀掉自己。
李渊转头对着秦王说道:“当初,是你提出起兵的谋略,又是你扫清了海内外的群雄,我们的国家能够建立,都是你的功劳。”
“当初我想封你当太子,可你坚决推辞,又因为建成是大兄,先当世子,又当太子,时日已久,我也不忍心剥夺他继承的权利。”
听着李渊的言语,李世民不屑一顾,是我推辞当太子吗?明明是你多次欺骗,承诺的太子之位一次也没实现。
“看到今天的情形,你们兄弟似乎无法相容了,大家都挤在长安城,一定会发生冲突。”李渊道:“我现在让你回天策府,居住洛阳,陕州以东的国土一切由你管辖。”
“我准许你使用天子的旗帜礼仪,模仿西汉梁王刘武的例子。”
“父亲!”李世民双眼泛出泪花,激动道:“二郎不愿离开父亲太远,父亲年事已高,二郎还想侍奉您呢。”
“天下本是一家,长安洛阳东西两座都城离得很近,我想念你的时候,就动身前去,不用悲伤。”
李渊越说越不舍,他今年已经年过花甲,亲情的离别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竟也流出眼泪。
父子二人相拥而泣,真是一副父慈子孝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