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1）

下车的时候，周航还感到尴尬，她简直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再面对沈思哲，这一路如坐针毡，深刻体会“丢脸到家”。她忘说再见，还是沈思哲降下车窗叫住她：“航航！”

周航僵了一下，转过身，心里面乱七糟八的，眼神躲躲闪闪不自然。

沈思哲面上也有些犹疑，说实话，周航告白，他的确大吃一惊。平心而论，周航长得非常漂亮，他女朋友从他手机里看过周航素颜照片，先感叹她发量旺盛，又说她做鬼脸也是美女，听起来有点攀比心，酸溜溜的。女朋友新交不到半个月，沈思哲暂时没准备介绍给周航认识，早知道，他就不观望了。

他跟周航认识十几年，可以说从小一起长大，他已经对她漂亮的五官免疫，周航在他心里分量是重，但可以肯定，他对她绝无男女间的性趣。这会儿沈思哲心情格外复杂，开口道：“我……”

周航知道他要说什么，急忙打断，“你别放在心上，真的！”她狼狈避开他诚恳视线，一是没想到他谈恋爱可以无缝衔接，二是想杀了自己，吃饱了撑的去挑战朋友变恋人，她抬手看时间，“马上12:00，家里应该就只等我了。你开3个小时车也很辛苦，赶紧回去吃饭吧。”

她甚至露出一个笑来，装成语气轻松的样子，“还不是怪你脱单也不提前通知一声，等到节后上班，找个时间带你女朋友出来认识一下呗。”

话说到这份上，沈思哲也不好再讲什么，点点头：“好。”

黑色奥迪一驶远，周航脸上的笑容消失，拉着行李箱往二中校门口走，保安给她开门，热情说：“航航放春节假回来啦！”

于是周航又牵起唇角，与他寒暄几句，才往教师家属楼走。她爷爷奶奶都是二中退休老教师，以前单位房改房，他们低价买下来，一直住到今天。周航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学校老师家属她都熟得很，不时碰到问声新年好，倒冲淡她难受的情绪。

快走到一单元时，接到爷爷电话，问她还有多久。

“爷爷，我马上就到楼下了。”周航回答，这时听见另一道慈祥声音说，“老二下去接一下航航。”

周航还没反应过来老二是谁，不一会儿，那人就来了。她看着迎面走来的高大英俊的男人，有些意外，“二哥？”

很多年不见陈惟谦，他爷爷奶奶也是二中教师，就住周航家对门。两位没退休前，他常常来玩寒暑假。陈奶奶退休第二年，在一个雨天摔坏腿只能坐轮椅，家属楼建于90年无电梯，陈惟谦爸妈就将她接走，等到陈爷爷退休也过去生活，对门一空将近十年。

周航这时反应过来，八月份时，奶奶电话里告知她陈奶奶不小心又摔一次，人没熬得过，去世了，骨灰带回来葬到西山墓园。陈爷爷便不想住外省，又搬回教师家属楼独居。那陈惟谦的出现说得通了，跟她一样，回来过年嘛。

陈惟谦步子迈得大，走近周航，伸手拿过她的行李箱。他戴了一副浅枪框眼镜，温文尔雅的模样，笑说：“看来我爷爷输给你爷爷了。”

周航正一头雾水，就听陈惟谦接着道：“刚才两位老教师打赌，猜你还认不认得出我。”

若是换在正常时候，周航一定会捧场两句，问问赌注，开开玩笑，但她现在正处于不正常状态，淡淡勾勾嘴角说：“是吗。”

陈惟谦看她不感兴趣的样子，便未多提。他拎着她的行李箱走前面，到了五楼，周家开着门。

陈惟谦脱下羽绒服，他里面白色高领针织搭浅灰衬衣，因为身姿挺拔而显得格外有气质。周航也脱了大衣，他顺手接过去挂上，看她一手撑在鞋柜上蹬靴子。

“是不是航航回来了？”里面她爷爷问。

显然，周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听见，于是他代替她回答了一句：“是。”

他先进去，他爷爷又问：“航航人呢？”

“换鞋呢。”

“她认出你没有？”两位老头异口同声。

陈惟谦点点头，不由笑：“认出来了，她还记得叫我二哥。”

周爷爷得意：“我就说吧，那时候惟谦都快大学毕业，身高长相基本定型，航航肯定认得出。”

这时候周航进来，刚才她在玄关调整了下心情，展现乖巧的晚辈模样，她接话：“本来大家都说我眼光高，如果长二哥这样我都能忘，他们更要说我眼高于顶了。”

过了年，周航二十八，正被催婚频繁的年纪。因为心烦于过年被七大姑八大姨花样介绍对象，她才决定先下手为强，鼓起充分勇气向沈思哲表白。昨晚年会她抽到三等奖，拿了一台iPad，车里她对沈思哲说给堂妹的新年礼物搞定了，沈思哲伸手向她讨要他的新年礼物时，她就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掌心里，“那就送你一个女朋友吧。”

哪知沈思哲立刻嫌弃得要死地挥开她手，“这就算了，没有必要。”

周航多少有些伤自尊，沈思哲见她不说话，后知后觉小心试探：“航航，你不是开玩笑？”

她翻白眼给他：“我是有什么大病吗？”

“航航……那个……”沈思哲吞吞吐吐，凭一句话将她石化，“还没来得及跟你讲，我有女朋友。”

想到她和沈思哲之间的社会性死亡时刻，周航脸上的笑又变得勉强起来，陈惟谦早察觉到她情绪低落，但因两人实在交集不深，他也没好问什么。

吃饭的时候，周航才知道，虽然今天除夕，但只有陈惟谦一个人赶回来，爷孙两人待着未免太冷清，爷爷就邀请他们过来一起团年。

周家人到的齐，周航这一辈，哥哥姐姐都已经结了婚生了小孩，底下只有一个刚上大一的堂妹，周航成为重点关心对象。今天她心里已经很不爽，长辈们还一点眼色都没有地催个不停，她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大过年的，不要生气。

突然陈爷爷开口说：“我们家老二也单着呢，你们觉得他和航航两个怎么样？”

陈惟谦见到周航一下子就变得诧异的脸，他颇觉有趣，面上不动声色，也不拆爷爷的台，就当不在意他这说真可真、说假也可假的提议。

“惟谦不止30了吧？”

“31了。”

“比我们航航大四岁，还蛮合适的。”

接下来，陈惟谦就接受了一番学历、工作、财产、感情经历的盘问。周航觉得他脾气真好，有问必答，居然一点也没恼。但是听完，她改变想法，人家确实没有恼的必要。

因为，每一个答案都是拿得出手的谈资：985硕士，31岁的总经理，早已实现第一笔千万收入，名下两套房一辆奔驰，只谈过两段恋爱，以他的年纪来说远远够不上花心。而外在条件大家都看得到，以周航的审美来评价，如果他坐地铁，一定常常被偷拍投稿路人帅哥栏目。

长辈们很满意，一副要拉着周航和他原地结婚的架势，周航心情居然还不算太糟糕，毕竟，能够和这么一位优质男人凑在一起，听起来好像是她的荣幸。她故作夸张：“暂停你们的想象，当事人之一觉得，我配不上。”

陈爷爷笑眯了眼：“配得上，配得上。”他立刻将话题丢给陈惟谦，“你说是吧，老二？”

“……”

这个发展不在陈惟谦的设想当中，他回答那些问题时，的确没有感到麻烦，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作为小辈，满足一下长辈们不带恶意的盘查也没什么，这点耐心他还是有的。

他当然没想到爷爷看到周航会起这种心思，倒是也不意外。爷爷奶奶一向喜欢周航，不然以前也不会允许她随意进出家里书房借小说，搬走之后，每逢新年，他们都会接到她的电话问好，八月奶奶下葬，她人没回，却送了奶奶生前最喜欢的百合花来。

陈惟谦不着痕迹看了一眼周航，见她最后一面时，她还是个青涩高中生，如今有了成熟女人的韵味。刚才在楼下接到她时，她身上穿一件长款大衣，显得个子也修长。进屋脱了外套和鞋，白色的毛衣，浅蓝色牛仔裤，紧致版型，勾勒丰满曲线，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她看起来赏心悦目，他觉得接触一下也没什么。于是笑说：“航航没意见的话，我当然愿意和她相互了解看看。”

周航却以为陈惟谦这是给她面子的含蓄说法，后来找到机会单独和他道歉：“不好意思，刚才我家人让你为难了，你不用管，后面找个机会，我跟她们说不合适就可以了。”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周航，陈惟谦有些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轻浮，他眼镜后的一双桃花眼带着揶揄笑意，“就这么看不上我？”

然后他便见到周航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她说：“你就别逗我了，二哥！”

陈惟谦不置可否耸耸肩，开口挽回自己形象：“行了，我没放在心上，你不用这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