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此刻的内心极度冷静,一是因为长孙皇后的身体状况还未彻底稳定,二是因为这立政殿内是真的凉爽,和殿外至少有5个度数差,想来这里是放了不少的冰盆。
发白的小手疲软无力,李恪不敢耽搁,连忙按照脑海中的记忆,迅速确定了长孙皇后的内关穴。
反复按压之下长孙皇后的气息愈发平稳,脸色也逐渐恢复了一些红润。
有效的按压穴位其实是个体力活,而且李恪先前在大理寺待了四天,肉体和精神都有些不适应,没两分钟就冒了汗。
“许御奉你来接着按,我缓一会儿。”李恪再次替换下酸软的左手,对着许胤宗招了招道。
“朕来按!”李二此刻的情绪也是平缓了下来,伸手拉过了长孙皇后的右手,对着发红的穴位就是一阵按压。
李恪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闪汗是很容易感冒的,他可不想连喝几天的苦药。
不过这一想到苦药,内殿外就传来了一阵急促且杂乱的脚步声,听起来应该是有不少人。
王德走在最前方,身后领着三名内侍,在后面则是跟着李承乾等人,但都没有进来,只是在门口远远的巴望着。
“陛下,老奴奉蜀王殿下之命,紧急熬制了汤药。”
王德微微躬身,先是看了李二一眼,见李二没有因此而发怒后,才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了李恪。
李恪扫了一眼专注的李二,感叹了一句重情重义后,隔着湿布端起了内侍所捧的药壶。
李恪从碗中舀了一勺嗅了嗅,味道比后世的要浓很多,而且还多了些香甜的气味。为了保险起见,他又对着默不作声的许胤宗招了招手。
“许御奉,你过来看一下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许胤宗抬头望了一眼李恪,旋即便轻声询问道:“陛下……”
李二此刻正和长孙皇后谈心呢,闻言便动了动下巴:“既然是恪儿叫你,那你还不快去!”
许胤宗连忙点头,七十多岁的身体麻利的不行,既稳健又迅速。
许胤宗先是嗅了嗅,随即便浅尝了一口,抿嘴品了一会儿才点头道:“只是冰草根和蜂蜜,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李恪暗道了一声佩服,不过更多的是对古代御医的同情,这种说话自留余地的习惯可不是三天两头就能养成的。
李恪对着许胤宗点了点头,亲自端着烫手的瓷碗凑到了李二身前。
“父皇,这汤药得趁热喝,还是尽快让母后服下吧。”
李二频频点头,英明神武的脸上满是衷心的期许。
“来,把药给朕,朕亲自来喂药,你快过来继续按压。”
“儿臣就来。”
李恪将手里的汤药递给李二,拉过长孙皇后的手腕就开始继续按压。
“呼~~~”
李二吹了吹勺里的汤药,轻抿了一口才送到长孙皇后的嘴边。
一时间整座立政殿内除了李二的吹气声,就只剩下了长孙皇后的喝药声。
许胤宗看似古波不惊,实则衣袖下的一双老手却在微微颤抖。
王德脸色平静,但祈求的视线自始至终就没离开过床榻。
李承乾等人就更不用说了,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跪在地上,双手紧握于下颚,紧闭的双眼止不住的发颤,俨然是一幅幅祈祷的模样。
而李恪此时的内心也好不到哪去,此时此刻他能用的法子都用的差不多了,倘若还是不行,那他只能护送长孙皇后走上一趟碧落黄泉了。
许是李恪的翅膀掀起了滔天巨浪,又或是数十人的祈祷起了作用,亦或者是阎王爷害怕二凤推了他的地府。
总之在喝了三碗汤药后,长孙皇后的状况终于是彻底安稳了下来。
李恪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地松开了几欲抽筋的双手,一直悬着的心脏也总算是平稳着陆了。
“咚咚咚……”
门口的李承乾最是激动,全然不顾君前失仪,一路连滚带爬,离着几米远就哭成了泪人。
“太好了母后!母后您没事了!母后您没事了……”
李恪默默的腾开了位置,因为李泰等人还有几秒钟到达战场。
看着喜极而泣的李承乾,李恪的内心说不感慨那肯定是假的。
只要往后注意调理,长孙皇后的身体就会越来越好。而长孙皇后只要还活着,李承乾的太子之位虽然还不至于稳如泰山,单起码是有了一个坚实的保障。
长孙皇后对李二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呢?这个其实不用过多的描述,只要看看一直被雪藏的长孙无忌就足以断章取义了。
长孙无忌是谁?历史上的凌烟阁之首啊。但在长孙皇后身居后位期间,长孙无忌始终登不上实权之位,这全都是长孙皇后的功劳。
像改立太子这种事,只要长孙皇后不点头,李二是很难下定决心的,而朝中的大臣也基本上不会去作死。
所以李承乾哭的比任何人都要重,说是泣不成声都不为过。
“行了!一个个都哭成什么样了!都给朕滚出去!”李二眉头微蹙,沉声喝道。
打下大半个大唐的李二杀人无数,中气十足的声浪瞬间就压住了众皇子的哭声。
而此起彼伏的抽噎声,则是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逐渐离开了内殿。
李恪见状也径自跟了上去,毕竟长孙皇后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静养,而且李二也显然是想和长孙皇后谈谈心的。
“恪儿,你过来母后这里。”
李恪没走几步就听到了长孙皇后的声音,以及李二的一声轻啧。
李恪全当没有听见李二的声音,带着微笑走到了床榻边。
“母后唤儿臣可是有事?”
长孙皇后抿嘴轻笑,伸手拉过李恪的双手:“这次若不是恪儿舍命相救,母后怕是两间难料了。这几天恪儿就留在宫内,配母后聊聊天,可好?”
“这……”
李恪面露难色,有意无意的看向李二。
这件事他当然是乐意至极的,有皇后护着谁敢提及“岭南”二字?
但就这么拖着也不是什么办法,他今年已经17了,早就有了自己的王府,肯定不能一直待在太极宫,不然你让太子怎么想?
李二沉吟片刻,脸色很是纠结。无罪释放是肯定不可能的,光是魏徵那头犟驴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责罚是必须的,一是为了儆猴,二是为了平息朝中的议论。
但李二一迎上长孙皇后那柔里带钢的眼神,到嘴边的话愣是变了味。
“现在朝中暗流涌动,恪儿留住宫内难免会落人口舌,朕看还是让恪儿待在王府吧。”
李恪暗自窃喜,虽然李二没有明说,但有了后面的这句话,岭南他肯定是不用去了。至于之后的责罚,就算是再狠,也绝对狠不过流放。
长孙皇后轻嗯了一声,算是认同了李二的决定。
当即便从身上取下了一枚鱼形玉佩,亲手塞到了李恪手中。
李恪摸着还带着体温的玉佩,抬头一望,果然看见了李二那堪比黑锅的黑脸。
李恪虽然不晓得这玉佩是什么来路,但李二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鱼形玉佩想来是有着特殊意义的。
念及此处李恪赶忙将玉佩给推了回去:“母后,这玉佩儿臣不能要。”
长孙皇后脸色平静,斜睨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李二,自顾自的合上了李恪的手掌:
“母后给你的东西恪儿你只管拿着,这几天若是有人去王府寻你麻烦,你只管亮出它来。”
李恪听得脑瓜子嗡嗡的,只管亮出它来?这玉佩到底是有什么寓意?总不能当兵符用吧?
“行了,你母后让既然你拿着你就拿着!这几天尽量别出王府,我倒要看看谁敢去挑事!”
李二见李恪一脸茫然,心中郁闷的同时又有些好笑,遂挥手给李恪喂了一颗定心丸。
“儿臣谨遵父皇之命!”李恪一撩衣袍,单膝驻地抱拳行礼。
李二瞄了一眼单膝下跪的李恪,笑着挥了挥手:“回府去吧。”
李恪点了点头:“那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在长孙皇后的注目下,李恪缓缓退出了内殿。
李承乾等人已经离开了,仅剩下在外候命的许胤宗和王德。
李恪和两人客套了几句,在叮嘱完许胤宗按时煎药,以及转告李二克制某事之后,他便在许胤宗那幽怨的眼神中离开了太极宫。
蜀王府里外主打的就是一个低调,这也让李恪感受到了如履薄冰的紧迫感。
理论上,除去太子妃的人选要多方考量之外,其余的皇子大多都是在十三四岁就成家的。像李泰那家伙,年仅十三岁就当了爹。
但他就不一样了,仅是隋朝血脉一条,就使得各大家族很是畏手畏脚,王妃的位置至今都还是闲着的状态。
不过李恪对此也乐见其成,这几天他除了吃喝拉撒睡之外,全部的时间都用在了回想和记录上。
由于天气炎热,分配的冰块又十分有限,他顺带着就先搞出了硝石制冰法,反复利用硝石反复的制冰。
府内的奴婢侍女也从一开始的担忧,演变成了心服口服的敬佩。
三天的时间转眼即逝,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李恪,最终还是等来了家事国事天下事。
当先踏入王府的依然是手捧圣旨的王德,只是脸上多了些笑容。
“蜀王擅离大理寺,理应严惩不贷。然谅其救母心切……现改封吴王,封于剑南,并兼任益州大都督一职,于七月初一远赴就蕃。朕又念其久未成婚,故特选武士彟之女,武顺,武媚,武柔三人,配于吴王为妃……”
躬身接旨的李恪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因为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剑南是哪?西蜀之地啊!蜀道难本难!
吴王的封号也很有意思,吴王,无望。此中是否有断绝皇位之意尚还有待考量。
可武士彟之女就很厉害了,其二女武媚可是古往今来第一位女帝!而且是货真价实的女皇帝!
李恪不知道女主武氏的传言具体是哪一年出现的,但李二既然这么做了,那这则传言肯定就已经传的有模有样了。
一次性将武氏三女尽皆许配给他,这无疑是向所有人表了态。
李恪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他自己是觉得非常的梦幻。
试想一下,一位魅惑万千的女帝在你身上摇“骑”呐喊,那会是怎样的一番场景?
这一瞬间,李恪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了某个名场面: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