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悠然一笑:“当然是西域最紧缺的东西,食盐啊。”
武媚娘这么一说,李恪的心底顿时就是一片通透。
作为和铁料难分伯仲的生活刚需,食盐在古代的地位一直都是居高不下的。
而西域虽然有不少盐湖,但整体上对食盐的需求依然是出奇的大。
一个是产量的问题,一个是人性的问题。
产量的问题说起来比较简单,因为传统的制盐方法无非就是一种,大火熬煮卤水。
细分的话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从海水或是盐湖里直接舀出来的盐水。另一种则是通过盐井,从地底深处取出来的卤水。
但不论是哪一种细致的方法,都需要采用大祸熬煮,因此产量都很低,成本也很高。
而且盐水对铁锅的腐蚀性很强,往往没熬多久,铁锅就会漏底。
而至于人性的问题就比较复杂很多了,人心向利,利吞人心。
在很多地方,盐这种东西并不是你想熬就能熬的。因为好的地方都已经被蛀虫占领了,想要进去,就得付出对应的代价。
而能让你随意熬盐的地方,不是卤水贫瘠就是风险极大。
不过作为大唐点子王的李恪,自然有一种划时代的制盐方法——海水晒盐。
这种方法不仅能够大幅度的提高食盐产量,还能减少对铁锅的损耗,从而省下一大批可以用于战争的铁料。
水泥和地盘他都有,完全可以搞出水泥制作的盐田。
但问题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益州目前既没有盐湖,也没有海岸线。
只有一些年代久远的盐井,而且卤水产量还不怎么高。
加之益州还是亚热带季风气候,不仅常年多雨,而且空气湿润,根本就不值得采用晒盐的方法。
况且巴蜀地广人稀,以原有的食盐产量来看,只要搞定了一些作死的蛀虫,其实是完全够用的。
但西域就不一样了,不论是烤羊肉还是煮羊肉,一旦没了食盐,那完全就是索然无味,洒再多的胡椒也拯救不了缺少食盐的羊肉。
而且思绪这么一飞,李恪还联想到了在中西两地同样是重量级的宝贝,茶叶。
茶叶的价值,其实一开始只是体现在医用一途。
古人所说的“茶解药性”,指的就是解毒的意思。
就像是神农尝百草中,以茶叶解剧毒的传说那般。
因此,深受中原文化影响的西域诸国,对于看得见好处的茶水,自然也是极为的推崇。
甚至传有“饭可以一天不吃,但茶不能一天不喝”的俗语。
而都督府所制作的炒茶,比之以往的茶水更加清淡。
对于常吃油腻之物的西域人来说,清淡的茶水更容易消除令其难受的腥腻。
念及此处,李恪伸手搂过静候佳音的武媚娘,当着武媚娘的面,提笔在宣纸上另起一行,直接就将茶叶给添了上去。
随后偏头想了想,又将各种能想得到的种子,以各种能想到的的名字都给添了上去。
最后为了稳妥起见,又添了一条:“凡是稀奇古怪的东西,只要是方便携带的,就尽量都带回来一点。”
随后便亲自从囊袋里取出大都督官印,蘸着印泥盖上章印。
“郎君,妾身倒有一事不明。都督府的茶叶虽然滋味无穷,价格也不用担心,但是由于时间限制,存货其实没有多少。这一下抽出九成之多的茶叶,剩下的,会不会不太够?”
李恪闻言摆手微笑:“没事没事,不够喝的话就不喝呗。不过记得稍微给守约那个茶迷留一点,免得到时候等不到新茶,无精打采的。”
武媚娘应声点头,她其实没打算这么早的就让炒茶问世,毕竟存量太少,短时间内根本就占不住市场。
不过既然李恪有心有定计,那她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就当是提前做一做宣传了。
至于后面的内容她也没多想,毕竟她的这位郎君最是喜欢研究稀奇古怪的东西。
她很清楚的记得,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一件莫名其妙的诃子夺走了她所有的目光。
后来在一顿连哄带骗的好话之中,她更是鬼使神差的着了道。
可惜那件宝贝只是昙花一现,几分钟不到便失了模样,只余遍地哀羞。
不过感觉还蛮不错的,而且那一天的货物出奇的多,差点没把她撑死。
待墨痕风干之后,李恪将宣纸递给怀里早就迫不及待的武媚娘道:
“你再仔细的看一下,如果没什么大问题的话,这两天就开始着手准备需要用到的东西,尽可能早点出发,以免迟则生变。”
处理完公事之后,李恪和武媚娘一起吃了顿午饭,是真的午饭。
夕阳又西去,晚霞少一人。
美轮美奂的霞之少女翩翩起舞,在夕阳的陪伴下,留下了一抹抹惊艳的云影,挥出了一群群唱晚的鸿鹄。
美丽的景色总是转瞬即逝,一如门外急匆匆的脚步。
“殿下!韦帽死了!”裴行俭的声音很是急切,但李恪听到这个消息后,内心却异常地平静,似乎早有预料。他轻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嗯,又是自尽的吧。”
身后的裴行俭稍稍愣了一下神,旋即点了点头,回答道:“殿下猜得没错,刚才县里的衙役照常去送饭,打开门锁之后,才发现韦帽已经在窗前割腕自尽了。”
“于窗前?”
李恪眉头微蹙,缓缓偏头道:“我记得那间房子的窗户,应该是向西的吧?”
裴行俭拱手应声道:“没错,而且窗户上的窗纸被揭下了一大块。不过……,他给殿下留了一份遗书。”
“哦?”
李恪心底微惊,陡然转身道:“在哪?”
裴行俭没有说话,而是伸手入怀,郑重地取出一团布裹。
经过一番小心翼翼的动作之后,从里面取出一张只折了一次的白纸,白里透红。
李恪抬手接过,注意到折叠面上落有四个用鲜血写成的小字:“殿下亲启”。
李恪沉默不语,心中犹豫良久,终究还是在晚风中,缓缓掀开了微微翘起的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