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从第一次波斯干涉到波斯入侵 （前506—前479）

小亚细亚沿岸的希腊定居点因为波斯人入侵而四分五裂，当地居民乘船去了欧洲其他地区，甚至远至高卢，建立了另外的定居地。基于这种状况，小亚细亚的爱奥尼亚人去雅典请求援助，雅典欣然同意了。在一支舰队的协助下，爱奥尼亚人英勇奋战，洗劫了萨迪斯。波斯国王大流士一世知道这件事后，就宣布自己是雅典的敌人，迫切希望复仇。此后爱奥尼亚人很快就屈服了。当大流士一世打算征服希腊的消息传来，雅典、埃伊纳岛以及希腊其他城邦的居民，明智地放弃了他们之间的分歧，这些分歧曾经导致他们发生无关轻重的冲突，以便可以用全部的力量对抗他们共同的敌人。

刚刚娶了大流士一世女儿的波斯大将马铎尼斯率领一支庞大的陆军和一支庞大的舰队前来，要惩罚雅典焚烧萨迪斯的行为。他率军穿过赫勒斯滂。除了一些山地人，色雷斯已经臣服于波斯人；马其顿之前被迫同意献上土和水，现在也不敢拒绝这样的要求。但是波斯舰队在折返阿索斯角途中，遇到猛烈的暴风雨，损失了300艘船和2万多人；军队中又有很多人因为色雷斯人的夜袭而丧生。尽管色雷斯人被打败了，但是已经到了冬季，波斯统帅认为最好还是回去，在亚洲过冬。

大流士现在想知道这些希腊城邦是敌是友，所以他派遣使者到希腊的几个城邦，要求他们上交土和水，以示臣服。北方的许多城镇以及大多数岛屿认为不能拒绝；但在雅典和斯巴达，人们非常愤怒，不仅坚决反对，而且将波斯使者分别扔进了洞穴和水井中，并告诉他们从那里带走“土和水”。

在战争开启前的间隙，希腊诸城邦陷入纷争。有一次，斯巴达王克里昂米尼率军突袭阿尔戈斯人，将他们打得大败并进行了屠杀。雅典和埃伊纳岛之间也爆发了战争。当希腊社会动荡之际，波斯又在准备征服希腊。马铎尼斯被召回，他将指挥权交给阿尔塔费尼斯和达提斯。达提斯是米底贵族，久经沙场。波斯军力增加至500艘战船和50万军队。

远征就这样启航了，已经上了年纪的希庇亚斯担任向导和顾问。为了避开色雷斯和马其顿迂回而危险的路线，波斯大军决定横渡爱琴海，同时征服途中的岛屿。纳克索斯和其他几个岛投降了。然而，当埃雷特里亚的居民发现波斯舰队时，他们立刻派人请求雅典的援助。在哈尔基斯定居的4 000名雅典人奉命援助他们。然而，因为埃雷特里亚人人心不齐，他们的援助没有起到太大作用；在抵抗了6天之后，这个地方被叛徒出卖给了波斯人。波斯人在城中烧杀抢掠，还把居民卖作奴隶。雅典人回到家乡，养精蓄锐，准备保卫祖国。作为优卑亚岛（又称埃维亚岛）的主人，波斯人在公元前490年，即第一次入侵之后的第六年，根据希庇亚斯的建议，进入阿提卡，在狭窄的马拉松平原登陆。

此时雅典正好有一个能应对危机的指挥官——（老）客蒙之子米提亚德。他是经常指挥城邦军队的10位将领之一，但其他将领非常清楚他的非凡才能，因此有4位将领把指挥权交给了他。将领们在是冒险作战还是保卫城市的问题上意见不一，而执政官卡利马什拥有决定权。他同意了米提亚德冒险一战的建议，于是军队向马拉松行进，此时正逢米提亚德的指挥日，由他指挥军事行动。来自维奥蒂亚小国普拉提亚的少量援军加入了雅典军队，雅典联军大概有1.1万人的重装部队，以及大约同样人数的轻装部队，而波斯军队有3.2万人。

尽管雅典在人数上不占优势，但他们所处的位置非常有利。他们既不在群山之中，也不在广阔的平原之上，如果在山中，他们的重装方阵无法保持完整的队形，也无法抵御敌人弓箭手的飞箭；如果在平原上，他们会遭到众多敌人的包围。在狭窄的马拉松平原上，地势有利于方阵的行进，但狭小的区域会阻碍敌军骑兵变换队形，这对雅典军队极其有利。因为空间有限，米提亚德用了跟敌人相同的战线，同时故意削弱了中军的力量，加强了两翼的兵力；为了不给敌人的骑兵和弓箭手留下机会，他命令军队跑步前进，立刻展开近距离作战。战斗非常激烈。雅典薄弱的中军被打散，被敌人乘胜追击，但是强大的两翼兵力压得敌人节节后退，回过头来合围并剿灭了深入中心的敌军兵力；随后将逃窜的敌军追至海岸边，重创敌军。根据希罗多德(3)的记载，波斯军有6 400人被杀，而雅典和普拉提亚联军只牺牲了192人，其中包括执政官卡利马什和一些知名人士，联军在海岸边俘获了7艘战船。

这位希腊历史学家说：“参加马拉松战役的雅典人是希腊人中最先使用跑步前进以便立刻开展近距离作战的人，他们也是最早在战场抵挡了穿米底服装的人，那时只要提起米底人和波斯人的名字，希腊人就会感到恐惧。”据说诗人埃斯库罗斯(4)的兄弟西奈吉鲁斯表现出了非凡的勇气，在双手被砍断之后，他用牙齿咬住了一艘准备启航的船，最终战死。根据贾士丁的记载，本希望凭借波斯人的力量重获雅典统治权的希庇亚斯，在双方交战中丧生。

波斯军队一被击退，立刻开船驶向雅典，希望在雅典军队回到主城之前直取雅典；但是他们还是失望了，最终选择撤回亚洲。米提亚德的胜利让他获得了无限的声望和影响力。凭借人民对他的好感，他以会给雅典带来巨大财富为借口，请求给他一支70艘船组成的舰队，实际上他想报当年受到伤害的一箭之仇。他带领舰队到达帕罗斯岛，声称要惩罚曾被迫在波斯舰队中服役的帕罗斯人，要求他们上交100塔兰同(5)，以此作为他撤军的代价；但是帕罗斯人却拒绝了他，并且奋起反抗。米提亚德受了重伤，返回了雅典，帕罗斯人才解除了危险。

回到雅典，因为没有兑现对人民的承诺，米提亚德受到一个很有名望的人——克桑提普斯的审判，以决定他的生死。米提亚德为了满足私心而滥用公共权力，人们有理由审判他，但是雅典人只是为了让一个名人高兴就信任他并交付武力，这种行为也不可原谅。出于他的不世功勋以及人们对他现状的怜悯，他最终免于一死，但是被罚了50塔兰同——大约6万美元。不久之后，米提亚德伤重不治，郁郁而终，他的儿子（小）客蒙为他交了罚款。

马拉松战役结束4年后，埃及人起义反抗波斯人，不久大流士一世死了，他的儿子薛西斯继承王位，收复了埃及。紧接着，薛西斯试图征服那些坚持独立的希腊城邦。他集结了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海陆军队，花了4年时间做准备。据记载，战船的数量是1 200艘，辎重船3 000艘，前者的威力和规模属古代世界之最，军队包括170万步兵、8万匹马以及大量随从。在备战开始之后的第五年，他带着拥有绝对优势的兵力，朝着赫勒斯滂出发，用了七天七夜的时间从舟桥渡过了海峡。他率军经过色雷斯和马其顿，向雅典进发。此时大多数希腊城邦停止了彼此之间的争吵，加入了反对入侵者的行列，奉斯巴达为首。

这次轮到斯巴达人小心了。前一次波斯人入侵时，由于他们自私、胆小或者迷信，直到危险过去了也没有去援助雅典人；阿尔戈斯人袖手旁观，拒绝接受斯巴达人的指挥，他们曾在与斯巴达人的战争中饱受磨难；底比斯人最终投靠了波斯人。波斯人遭遇的第一次抵抗发生在温泉关，这是一个连接塞萨利和福基斯的海岸山隘，是从塞萨利向南唯一可通行的关口。这里驻扎着5 000多名正规军，由克里昂米尼的弟弟斯巴达王列奥尼达率领。他们的目的是守住这条通道，直至全部兵力集结完毕。这一小支希腊军队将整个波斯军队挡住了好几天，薛西斯起初派遣使者劝他们放下武器，他们简短而勇敢地回答：“让薛西斯来抓我们吧。”

最后有希腊人告诉薛西斯，军队可以通过另一个山口穿越大山，于是他派出一支强大的分遣队从背后袭击希腊人，同时让主力军队从前方进攻。列奥尼达和少数被选中的人决心血战到底，因为他们清楚自我牺牲能作出榜样，从而产生重大影响。神谕的声音触动了他们，因为神谕曾指示若国王不死，斯巴达必亡。因此，列奥尼达解散了军队，只留下300名斯巴达人与他一起作战，另有700个塞斯比人决心与他同生死。列奥尼达强行留下400名底比斯人做人质，防止他们反复无常的同胞叛变。凭借这点微薄的兵力迎战波斯大军，他们无不抱着必死的决心。在绝境中激发的斗志，让他们杀敌无数。他们一直拥有优势，直到波斯分遣队出现在他们背后。他们撤退到一个小山丘上，依靠山顶，延长战斗时间。长矛折断了，就拔出佩剑劈砍；佩剑断了，就用手和牙齿，一直到所有的斯巴达人和塞斯比人都倒下。在他们撤退到小山丘时，便放了底比斯人，而底比斯人全部投降。

作了所有的努力之后，城中的雅典人发现他们被盟友抛弃了，除非投降，否则保护不了自己的城市。于是他们立刻决定在薛西斯逼近之际放弃雅典城。来自阿提密西安海峡的战船在萨拉米斯岛会合，帮助他们撤离。他们的妻子、孩子和仆人都被送到了萨拉米斯、特罗曾、埃伊纳岛，而身强体壮的人大多在船上服役，只有少数人，特别是穷人，被留在城里。波斯军队烧毁塞斯比和普拉提亚之后，向雅典挺进。他们进了城，但卫城里为数不多的雅典人顽强反抗，他们好不容易才占领了卫城，然后将其烧毁。守军都被屠杀。

波斯舰队遭遇了风暴，还在阿提密西安海峡遭到了激烈反抗，因而在萨拉米斯的彻底战败似乎已成定局（前480）。波斯舰队有800艘三列桨战船，而希腊人仅有400艘，其中180艘是雅典战船。薛西斯率领整支波斯军队聚集在阿提卡岸边观战。起初双方兵力的巨大差距使希腊人普遍感到恐慌，但后来他们的进攻变得稳定有序。按照地米斯托克利教的方法，他们用船头撞击敌人的舷侧。最终希腊军队大获全胜，敌人的军备也都被摧毁。波斯军队的失败使薛西斯心灰意冷，不久就返回了亚洲；但是他留下了一支强大的军队。在马铎尼斯的带领下，这支军队野心勃勃，想要征服希腊。

公元前479年春天，马铎尼斯的第一个重要举措便是试图使雅典脱离希腊联盟。但是他施加的强大压力没有奏效，于是他直接向雅典进军。雅典居民没有等到他们期待的盟军支援，就把人口都转移到了萨拉米斯岛，给波斯军队留下一座空城。斯巴达人推迟了对雅典人的援助，直到波斯军队威胁到了他们的自由，才派出5 000人援助雅典，随后又加派了5 000人，斯巴达算是倾尽了全部的兵力。雅典人从萨拉米斯岛返回，与联军在埃莱夫西斯会合，向维奥蒂亚边境的埃律特莱亚行进，在西塞隆山下驻扎。希腊联军中的重装步兵达3.7万人。从斯巴达城中派来的5 000重装步兵，每一个都带着7名轻装希洛人，加上其他轻装军队，联军共计11万人，由斯巴达国王普萨尼亚斯率领。由8 000名重装步兵组成的雅典军队由亚里斯泰迪斯统领。亚里斯泰迪斯在历史上有“正义者”的美誉。马铎尼斯的军队包括30万亚洲人和大约5万希腊人。

马铎尼斯离开雅典的时候，烧毁了整座城市。波斯骑兵发起了第一次进攻，他们以小分队的形式发起进攻，然后退下。这种进攻持续了一小段时间，300名雅典人便奋不顾身向前冲，使骑兵们不得不全体出动，雅典重装步兵紧随其后，击退了波斯骑兵。在希腊人多次变换阵地并进行了几次成功的军事行动之后，双方在普拉提亚展开了决战。波斯人作战也非常勇猛，但无论是这一点，还是人数上的巨大优势，都无法弥补他们在武器和纪律上的劣势。他们遭遇屠杀，最终被打败，马铎尼斯也被杀死。波斯军队中的希腊仆从部队并不热衷于交战，他们几乎没有协助波斯人。

波斯士兵逃回自己用壕沟围起的营地，及时关闭了大门，并派人在城墙上守卫，抵挡斯巴达人和特吉亚人。斯巴达人并不擅长攻城，所以没对敌人造成什么威胁，但是雅典人一到，进攻很快有了进展。雅典人因长期的痛苦和威胁而产生的愤恨，此刻便以极其血腥的方式加以宣泄，而这种血腥的方式是难以为其辩护的。马铎尼斯率领的30万大军只有3 000人逃脱，另外有4万人跟着阿尔塔巴左斯撤退了。阿尔塔巴左斯意识到大势已去，便冲破重重阻碍逃到色雷斯，渡过赫勒斯滂回到亚洲。“即使在看到一个伟大的民族从不道德的侵略中获救而感到喜悦时，这样彻底的破坏也让人厌恶。真希望一个愤怒的国家在复仇时能记住仁慈，避免将雇主的罪恶施加于悲惨的专制工具（人民）头上。”

这场战争的结果不仅使希腊人摆脱了被奴役的噩梦，还使他们拥有了巨额财富。当薛西斯离开军队前往亚洲时，他把大部分财富和贵重家具都给了他的姐夫马铎尼斯，其余的分给了几个他最喜欢的下属。其中有华丽的绣花沙发、金银桌子、金碗和高脚杯、黄铜的支架和马槽、链子和手镯以及金器等，一些是纯金的，另一些镶有宝石；还有许多箱波斯钱币，从那时起波斯钱币就成了希腊的货币，一直到几年之后才改变——这一切都归征服者所有。

据说，普拉提亚战役发生在8月。同一天，希腊和波斯之间在萨摩斯岛对面的爱奥尼亚的米卡尔海角爆发了一场大战。这场战役同普拉提亚战役一样光荣又关键。波斯人的舰队在那里被一支希腊舰队摧毁，这支舰队是在斯巴达国王列奥提基达斯的率领之下被派往爱奥尼亚海岸的。岸上还有一支6万人的波斯军队，面对英勇作战的希腊人，波斯军队再次遭遇惨败。海岛上的爱奥尼亚人从波斯的统治之下被解放出来，加入了希腊联军。当战斗停止时，波斯的船只和营地，以及其中的所有贵重财宝，都成了胜利者的战利品。爱奥尼亚重获自由，波斯君主最终放弃了亚细亚沿海。当一切有价值的物品都从敌人的营地和舰队被取出之后，希腊人就把船烧成灰烬。

这次标志性的战役不仅让波斯人在欧洲的征战彻底化作泡影，而且使亚洲最美丽的地区恢复了自由。这次战役之后，希腊舰队前往萨摩斯岛，经过几番征战后，最终回到希腊。普拉提亚战役之后，马其顿立刻与波斯断绝了联系，大约在同一时间，色雷斯也摆脱了对波斯的依附。

两次战役之后，一个强大帝国对一个勇敢民族的难忘征战就这样结束了。这一结果在一定程度上要归功于希腊人的独立精神，特别是雅典人的坚定不移，他们在失去自己的城市之后仍然拒绝了波斯人开出的有利条件，而他们所做的选择无疑决定着希腊的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