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欧洲简史

欧洲的名字源于人名“欧罗巴”。欧罗巴是腓尼基提尔城古代一位国王的女儿。迄今为止，欧洲是旧大陆四大洲中最小的一个，也是最晚有人定居的一个。但显然，从前面的概述中可以看出，若论居民的智慧、技术、财富和权力，欧洲位列四洲之首。长久以来，欧洲的确是文明的中心，光明和知识从这里辐射到世界各地。人类历史上没有一个国家像在欧洲处于领先地位的国家一样，艺术如此进步，科学如此发达，知识传播得如此广泛。(11)

亚洲孕育了人类，欧洲和非洲最早的居民就来自亚洲(12)，但是欧洲早期居民的历史始终难以考证。大约在公元前2000年，来自地中海亚洲边界的一群移民来到了希腊，当时希腊已经居住了很多原始部落。这些人被称为皮拉斯基人，他们住在洞穴里，吃的是树根和野果，穿着用野兽皮做的衣服。

大约在公元前753年，罗慕路斯在意大利的中心建立了罗马，当时意大利周围已经被很多部落占领，其中一个是伊特鲁里亚，他们占据了意大利托斯卡纳的领土，并且已经具备了很高的文明程度。大约公元前8世纪，迦太基人已经在西班牙建立了殖民地，他们经常到访英国和爱尔兰，这些地区当时已经有人居住了。

公元前60年，在尤利乌斯·恺撒的时代，不仅地中海沿岸的欧洲各地，欧洲的中部和北部地区也住满了人。占据高卢的是一个强大的民族，其中包括凯尔特人，他们曾是这个伟大的罗马统治者最可怕的对手，成功抵御了罗马军队九次进攻。直到100万凯尔特人被斩杀后，他们才屈从于这位征服者。这一时期，似乎整个欧洲都已经有人居住，而且很多地区人口稠密。

从前文粗略的描述中，我们可以大致追溯一下欧洲早期居民的情况。似乎至少在公元前2000年前，就开始有人从人口稠密的小亚细亚和非洲地区，来到地中海北部沿岸当时尚未开发的地区寻找出路。他们从水路来，起初乘坐着小船；毫无疑问，这些人由社会中思维活跃、不安于现状、勇敢无畏的人组成。这些人来自不同的地方，由不同的人种组成，所以形成了很多不同的部落。当他们对外扩张，彼此靠近，就开始陷入频繁的战争中。人类似乎是早期社会最好斗的物种。

由此看来，欧洲南部沿海地区的移民来自亚洲和非洲的文明地区，这些地区位于地中海的最东端。这些移民主要走水路，他们带来了自己国家为人熟知的工艺。像这样的迁徙活动至少公元前1850年就已经开始了。

但是随着这一进程的发展，另一个从亚洲出发到欧洲北部的移民潮出现了。这些移民中有各种部落，他们一般走两条路，要么从里海和黑海之间穿过，再渡过顿河，要么选择更北的一条路，渡过伏尔加河。这次迁徙活动的大致方向是去往西北地区。这些移民很可能来自斯基泰或者鞑靼以及高加索山脉周边地区。

欧洲的南部诸国在城市中定居，例如希腊和罗马，他们发展了工艺，掌握了文字，所以能够记录历史。根据这些历史记载，我们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的主要事件，甚至能够追溯到难以辨别是历史还是神话的时期。

而北部各国的情况正好相反。这些国家完全处于原始的状态，几百年来他们居无定所。他们像洪水一样向前涌——一浪接着一浪，但是没有留下任何记录。几个世纪过去之后，我们发现整个欧洲都被占据了，甚至是英国北部最遥远的地方。欧洲北部的大峡谷已经无法容纳这么多人，人潮甚至冲出了阿尔卑斯山，像熔岩一样漫过意大利北部的平原。

从这些事实中我们可以作出一些推论，即使没有准确的记载，我们也可以运用想象力将这幅大图补全。我们可以推断出，长久以来，不断有人从亚洲涌入欧洲；这些人是不安定的游牧民族，他们既是牧民也是强盗；他们既靠抢劫，也靠牧牛为生；直到最后，他们一个接一个定居在了优越的地方，过上了安定的生活。我们目前知道的就是这些；尽管不能给出某些具体事件的名称和地点，但是可以断定，这就是中欧和北欧早期移民的历史。公元前58年，恺撒翻越阿尔卑斯山脉，开始征服高卢地区，他把他的所见都做了记录。从那时起，欧洲的人们对主要历史事件便有了持续的记载；但是对于此前2 000年，即欧洲早期移民的这段历史，我们除了推论和推测几乎无从考证。

去往中欧和北欧的迁徙活动看起来已经持续了很多年；而且在某些情况下，极有可能整个国家成千上万人离开原地，像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向着北方或者西部移动，寻找新的住所。凯尔特人似乎是这些移民中人数最多、最古老的一支。在最早的时候，他们占据了中欧和西欧的大部分地区。在公元前的某个时期，这些人——当时叫作高卢人——已经占领了意大利北部；公元前389年，一群凯尔特人冲出阿尔卑斯山区，到达罗马，洗劫了整个城市。大批凯尔特人入侵了马其顿和希腊，并且获得了大量战利品。

但是高卢人在欧洲的势力似乎在恺撒征服之前就已经在走下坡路了，他们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的压制，尽管依然人数众多，令人生畏，但显然他们已经失去了曾经拥有的几个世纪的优势。当时，他们占据了意大利的北部地区、西班牙、法国、不列颠和爱尔兰；这几个国家现在的居民还有凯尔特血统。他们的语言在爱尔兰人中保留了下来，而且相当纯正，爱尔兰人实际上是一个凯尔特民族。爱尔兰是唯一一个有幸没有被罗马征服的国家，事实上，没有任何一个跨出欧洲大陆北部的部落征服过它。因此，爱尔兰人是欧洲最古老的民族，他们不仅留有祖先凯尔特人的语言，还继承了他们的体貌特征和性格特点。

凯尔特人，或者高卢人，根据恺撒的描述，他们身材高大，白皮肤，红头发，性情彪悍，能在寒冷多雨的地方生活，但忍受不了炎热干旱的天气。他们爱慕虚荣，经常自吹自擂，喜欢喧闹，但难以驾驭，跟自己人也能争吵不休。刚开始作战时他们势不可挡，但一旦被击退，会轻易让步并且溃不成军。他们作战时上身赤裸，剑又长又重，由铜制成，会被罗马人的铁甲折弯；盾牌很大，呈长方形，但很轻，起不到很好的保护作用。

凯尔特部落通常由贵族统治，贵族组成元老院或最高议会，普通人似乎没有政治权利，处于附属状态。他们的宗教是德鲁伊教，德鲁伊充当祭司，形成强大的统治集团。他们阐释法律，充当法官，裁决民事和刑事案件。他们的祭司身份是世袭的，虽然有时候贵族家庭的年轻人也会被选中成为祭司。

日耳曼人有几个分支，是移民人数最多的民族之一，大量的日耳曼人从亚洲西部来到欧洲，他们分布在欧洲北部，占据了德意志、丹麦、瑞典、挪威以及俄罗斯和波兰的部分地区。在后面的几个地区，他们遇到了来自亚洲斯基泰的鞑靼人，并与他们互相融合，形成了斯拉夫民族。

4世纪和5世纪，随着罗马势力的衰退，北方部落跃跃欲试，他们开始离开寒冷而贫瘠的北部地区，挥军南下，势如洪水。丹麦人和撒克逊人(13)占据了英格兰，其他各部落分散在法国、西班牙、希腊和迦太基。现在的德语、英语、荷兰语、丹麦语和瑞典语都以日耳曼语为基础，法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以拉丁语为基础。

金发碧眼，面色红润，宽额头，身材高大，体格健壮，这是纯正的日耳曼人的主要体貌特征。在人类所有部落中，无论性格还是智慧，日耳曼人都出类拔萃，其中最突出的一点就是他们非常勤奋，为了改善生活百折不挠，这一点使他们成为伟大的发明家。在欧洲的东北部，日耳曼血统和鞑靼血统相互融合，他们的后代比纯正的日耳曼人发色和肤色都更深，但他们的文明进程要比纯正日耳曼人慢得多。13世纪，成吉思汗率领的蒙古人征服了罗斯，他的继承者又统治了这个国家200多年。只要这个民族存在，我们就极有可能从他们之后的所作所为中看出鞑靼征服对这个民族产生的影响。

欧洲历史可以分为三个时期——古典时代、中世纪和近现代。第一个时期始于公元前1856年阿尔戈斯第一位国王伊那科斯定居希腊，结束于476年罗马灭亡。在这一时期，现代的欧洲诸国都还没有建立，当时的欧洲历史都是关于希腊和罗马以及罗马众多附属国的历史。

中世纪，又称黑暗时代，从罗马灭亡开始到1453年结束，是人类历史上一个漫长而值得注意的时期。在这一时期，现代欧洲的大多数国家已经建立，封建制度开始兴盛，十字军进行了疯狂的东征之旅，吟游诗人吟唱着关于爱情和战争的诗歌，极具特色的骑士制度连同大多数的骑士等级从开端走向灭亡。也是在这一时期，基督教传播到欧洲各地，欧洲现在的语言体系得以建立，各民族之间开始融合，对于一个高度发达和持久的文明来说，这似乎不可或缺。我们也可以这样理解，在这一时期，很多技术和制度开始萌芽，为人类目前生活的改善作出了贡献。

中世纪的历史主要记载了国王、贵族和其他有权势者的所作所为，除了在战争中遭到屠杀，我们几乎没有读到过关于民众的记载，当时的民众确实被视为心灵手巧的奴隶，为特权阶级服务。主人的兴趣、享受，甚至是肆意妄为，决定了他们是生是死，是悲是喜。因为没有政治权利，他们没有舒适的房子，一般住在泥屋中，屋里没有椅子和烟囱，仅有一堆干草做床，一块木头做枕头。当时富人的房子也与现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几乎没有一座房子里超过四张床，石头做的墙通常都是光秃秃的，没有壁板，甚至没抹灰泥，仅有少数房子的墙上会有挂饰。

12世纪时，英格兰的大部分地区还遍布着沼泽，在原始森林荫翳之下，森林里的野牛、狍子、雄鹿和狼还没有见识过人类称霸世界的能力。土地耕种技术很差，一亩地的平均产量是9或10蒲式耳(14)玉米。一亩地的年均租金是6便士到1先令(15)。1272年，在爱德华一世统治时期，一夸脱(16)的小麦可卖到4先令，一只羊的价格是1先令，一头牛的价格是10先令。1301年，一套木匠用的工具似乎可以卖到1先令。

在这一时期，即使英格兰顶级贵族的生活也无法与他们后代的奢侈生活相比。他们几乎不喝酒，葡萄酒当时只能由药剂师出售；除非放牧，几乎不用男仆；他们很少踏足本国以外的领土。对一位绅士来说，有10或者20镑的收入就足够了；反正，只有一座庄园的庄园主也不会有更多的收入。一年有150镑收入的骑士相当富有。约翰·福蒂斯丘爵士说一年5镑能够“让一个自耕农过上相当不错的生活”，但是据我们所知，当时大学学者的年薪也是这个数目。现在的律师读到下面这段话时一定会惊诧不已，哈勒姆先生从1476年威斯敏斯特的圣玛格丽特教堂典狱长的叙述中摘录了这段话：“还向精通法律的罗杰·费尔普特支付了3先令8便士的法律咨询费，以及4便士的晚餐费用。”

在一份“已故的国王仆人约翰·普尔特”的物品清单上，我们发现，这位大约死于1524年的绅士的房子包括一间大厅、一间客厅、一间贮藏室、一间厨房，有5张床架、两个房间、3个阁楼，还有一些小点儿的地方可以住宿。从这份清单我们可以推断，普尔特先生是个相当重要的人物，因为当时很少有人能拥有这样的豪宅。

尽管中世纪有这些现实的方面，我们还是可以从这段历史中找到很多能强烈激发想象力的话题；正如我们所知，这是一个诗歌和浪漫主义大受欢迎的时代。之后我们还有机会就这一话题和其他话题做更详细的探讨，这里只是顺便一提，这样在我们讲完欧洲概况后描述几个具体国家时读者会有些准备。

我们可以认为中世纪一直延续到15世纪初。从这一时期开始，我们能追溯到一系列的重大事件，所有事件都有助于黑暗时代之后文明的复兴。据说，在1300年左右，美因茨的一位修道士贝特霍尔德·施瓦茨发现可以在投射重物时使用火药，直到1350年，火药才被用于军事方面；几乎在一个世纪之后，才被普遍采用。火药的最终影响是改变了战争方式，使其更依赖科学和智慧，而不再是蛮力和勇气。那些仅有蛮力的英雄变得无足轻重，而既有智慧又懂技术的人成了领袖。与此同时，它使战争变得不那么血腥，缓解了残酷的、令人恶心的战场给人带来的不适。

大约在1444年，美因茨的古登堡发明了西方的活字印刷术，这是欧洲近代最伟大的技术。在此之前，所有的书都是用笔写出来的，即使是擅长书写的人，写一本《圣经》也需要花费4年时间，其价值相当于一座带农场的房子。当时能拥有这种财富的人少之又少，而现在一名普通工人工作一天就可以买到两本《圣经》。古登堡的发明使欧洲在书籍生产方面的能力增加了大约5 000倍。

现代使用印刷术不仅能记录每一件转瞬即逝的事情，每一个有用的发明，艺术和科学领域的每一次发现，还能记载人类过去的历史所留下来的一切。人类的所有知识也因此而记录在册，在世界四大洲传播，除非整个地球表面遭到破坏，否则任何事情也不能让其彻底毁灭。知识，带着它启心明智的力量，传播到了人类各个阶级。它无处不在，照亮了人们愚昧的心灵，打开了监狱的大门，切断了暴政的枷锁，甚至教导国王和王公贵族用理性的眼光看待臣民，把他们当作同胞，他们同样拥有上帝赋予的神圣权利。当然，其影响远远不止这些。

文学的复兴始于13世纪。但丁出生于1265年，彼特拉克出生于1304年，薄伽丘出生于1313年。这些闪亮的人物不过是文艺复兴的先驱者，很快有人紧随其后。12世纪，《查士丁尼法典》的发现或复兴，有助于改变中世纪的野蛮状态，以迎接更光明时代的到来。航海罗盘发明的具体日期已经无法考证了，大约在1403年，罗盘被应用于航海。后来航海范围的扩大和1492年美洲大陆的发现都要归功于罗盘的发明。

在中世纪，罗马教会的首领拥有最高权威，可以对各阶层人民——无论傻瓜还是圣人，平民还是国王——行使权力。这种统治可能会让拥有宗教自由观念的我们感到无比震惊，但我们不能否认这一时期修道士们所做的贡献。人们对基督教的虔诚，是基于他们的鼓励和支持；《圣经》的副本主要在修道院里保存和印刷；古典文学作品的遗稿也通过同样的途径传给了我们。

但是最后一个时期终于到来了，罗马教皇的世俗权力要接受最终的检验，他掌管的教堂也要经历一场激烈的审判。1517年，一位名叫路德的萨克森修道士开始攻击教会，由此开始了这场伟大的运动，史称“宗教改革”。这场运动的结果是剥夺了罗马教廷对世俗事务的统治权，并且在广大人民中传播了一种权利意识，即在被拒绝之前，他们有权对宗教问题作出个人的判断。

从这一时期开始，我们可以看到人类文明进程快速推进，即使社会处于剧烈的动荡之中。1649年，英国国王查理一世被送上了断头台，尽管他所使用的权力，他的前任们都用过，而且更加严苛，也没有遭到反对。1789年，法国大革命开始了，对过去多年来的暴政、挥霍和犯罪进行了彻底的清算。19世纪开启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从未见过的进步时代，但其历史细节不属于本章讨论的范围。

---

(1) 本书的统计数据均为成书时的数据。——编者注

(2) 1英里≈1.61千米。——编者注

(3) 1平方英里≈2.59平方千米。——编者注

(4) 1英尺≈0.30米。——编者注

(5) 亚速尔群岛的首府现在是位于圣米格尔岛的蓬塔德尔加达。——译者注

(6) 多瑙河的长度约为1 770英里。——译者注

(7) 由哈布斯堡家族统治的一个地跨中欧、南欧、东欧和东南欧部分地区的欧洲帝国，领土包括今天的奥地利、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意大利北部、罗马尼亚的特兰西瓦尼亚和波兰的加利西亚等地区，首都为现在奥地利的首都维也纳。前身为神圣罗马帝国。1804年，拿破仑称帝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朗茨二世整合治下领土，成立了奥地利帝国，自己改称奥地利皇帝弗朗茨一世。奥地利帝国为欧洲传统的五大强国之一，为德意志邦联的永久主席国。1867年，改组为奥匈帝国。——编者注

(8) 一说茨冈人是俄罗斯人对他们的称呼。——译者注

(9) 现在统计有近2 000万。——译者注

(10) 这段论述带有“西方中心论”的偏见，阅读时需加以注意。虽然我们用现在的眼光看，这段话有一些局限，但考虑到作者在19世纪中期的创作背景，他的观点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对美国的发展是有一定先进性的。请读者辩证地看待。——编者注

(11) 作者作为西方人，他的观点带有明显的“西方中心说”色彩，读者在阅读时需加以注意。——编者注

(12) 现在世界上普遍接受人类起源于非洲的理论，与作者所采用的理论并不一致，请读者稍加注意。——编者注

(13) 这里有必要区分一下这里的撒克逊人和后文出现的萨克森人。撒克逊人原本是萨克森人的一部分，而萨克森人是日耳曼民族的一支，生活于易北河地区，8世纪末被查理曼征服。萨克森人的一部分在公元5世纪趁罗马军团撤出不列颠岛而入侵该地区。在中文史学界，为了与留在本土的萨克森人相区别，将这部分留在不列颠岛的萨克森人译为“ 撒克逊人”。撒克逊人与盎格鲁人并称盎格鲁-撒克逊人，是英国的主体民族。——编者注

(14) 1蒲式耳≈36.37升。——编者注

(15) 1970年以前，英国的货币单位换算为：1英镑=240便士，1便士=4法寻，1先令= 12便士，1英镑=20先令。——编者注

(16) 夸脱，一种容量单位，主要在英国、美国及爱尔兰使用。美制1夸脱≈0.95升，英制1夸脱≈1.14升。——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