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背影，好像一条狗

高赛不得不承认，刚刚那个蜘蛛男说得对——他确实缺少攻击技能。

拟态食饮觉醒后汤剂的药效，本身就已经比汤剂的效果差一些，对付F级的灵猫绰绰有余，但用来对付E级的狩猎者以及D级的暗界怪物，那就真的没有太多效果了。

敌人不再是现实世界心灵力量被压制的状态，强大而活跃的心灵力量冲破了身体的束缚与天地之间连结，对汤剂的抵抗力增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至少，高赛琢磨出来的‘人间烟火’和‘emo小酒’在暗界，还真的有点不够看。

倘若要给这两个拟态药剂效果的技能做个评定。

那应该是‘E-’。

轻松对付F级，对E级产生一定效果，对D级就彻底没用了。

好在，高赛依然拥有‘D+’的强大身躯，以及根本不知道多少级的‘治愈之手’。

战斗是最好的修行手段。

‘emo小酒’化作的酒水洪流虽然不能对D级纹渡蜘蛛造成伤害，却足以让他的意志随着酒水延伸到程曼曼的身旁。

于是他左手涌动而出的‘治愈之手’技能力量，沿着酒水覆盖到程曼曼的身上。

远距离治疗能力！

但这还不够！

他依然无力改变战况。

强大的纹渡蜘蛛攻击伤害不了他，却也让他疲于奔命，他想要去帮程曼曼扯断身上的蛛丝，却怎么都没有办法靠近。

程曼曼此刻的状态极为诡异，这个内心充满了自毁倾向的少女，此刻在被绞成碎块和不断治愈身体的边缘来回拉扯，一遍又一遍地感受着死亡的气息。

此刻眼神迷离，痴痴傻傻地张着嘴巴，口水都流了出来。

高赛可以轻松地复活被绞成肉沫的程曼曼，却没有办法治愈她哪怕一丁点的心灵伤害。

他不知道这个内心脆弱和坚韧顽强同时存在的少女，到底什么时候就会彻底绷不住心灵溃败。

而幸运的是，纹渡蜘蛛也因为他的攻击而靠近不了程曼曼，双方围着程曼曼不断地变幻着位置，腾挪变化，谁也奈何不了谁。

就在这时。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高赛仿佛听到了淡淡的呢喃声。

那声音很远很远，仿佛隔着好几座大山，听得很不真切。

那声音又好近好近，仿佛就在他的心里头嗡嗡作响。

而后，他陡然感受到一只冰冰凉的小手，轻轻地伸入到自己的胸腔内，一把揪住了他的心。

越揪越紧。

揪得他整个人都快爆炸。

轰~

他感觉整个人都炸开了！

那是一种心灵不再受到拘束的畅快淋漓，世间的规训、道德的约束、自我的设限、情感的拉扯、过往经历带来的却步，等等等等一切约束自己内心的东西，仿佛突然就这样消失了。

于是，他内心的愤怒彻底汹涌澎湃起来，裹挟着他的欲望，无拘无束地朝着整个天地之间冲刷而去。

“吼~~~~”

高赛止不住地仰头怒吼着，吼叫得好似一头野兽。

他的双眼尽数化为通红，用力地舒展着自己的双臂，用力地仰着身躯，双腿弯曲地撑在地面，只觉得全身的筋都被拉伸到酸胀。

而后，所有的筋猛地一个收缩。

嘭~

他的双拳愤怒地朝着地面锤了下去，强大的力量震荡得整个山间都在摇晃，强大的力量尽数朝着大地宣泄而去。

那是愤怒的宣泄。

那是他向这个世界宣告，他的愤怒，需要得到表达！

于是大地轰鸣作响中，瞬间爆开，就好像地面之下埋藏了不知道多少炸药，此刻尽数被点燃。

一一爆开。

轰！

轰！轰！轰！

整个山间的大地尽数炸开，泥土带着强大的力量喷溅着，每一个大地碎片都带着可怕的动能。

这种愤怒是不受拘束的，甚至不受内心情感的拘束。

于是就连高赛在乎的程曼曼都受到了攻击。

一块堪比土方车的泥土石块混合物，带着可怕的动能撞击在她的大腿上，顷刻间就将她的一根腿砸成了肉沫。

撞击碎裂飞溅的碎块，更是在她的大橘猫身体上犁出一道道可怕的伤口。

但程曼曼是幸运的，一股至强的生机笼罩着她，顷刻间就将她治愈恢复。

那头纹渡蜘蛛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瞬间就被炸成重伤。

它飞快地编织着一道又一道八卦形的蛛网抵挡着可怕的大地崩裂，却还是被炸飞了出去。

……

高赛的心灵之中，许霜月缓缓地放开手掌，在高赛的潜意识地讲述着，“愤怒是心灵力量，宣泄愤怒才是超凡力量。”

“很多超凡者一辈子都搞不懂这一点，彻底被困在F级不得寸进。”

“现在……”

“我给你打了个样，你来试看看。”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超凡力量关乎内心，并不是引导得越多越好，自我的表达，才是一切的关键。

许霜月做完这些，却又叹了口气，“你到底是有多委屈，又是有多压抑，才会让自己变得这么的愤怒……”

“你过得这么不痛快，一辈子都不可能走向高序列的。”

……

高赛感觉自己现在痛快极了。

又痛又快乐。

痛，是内心愤怒的翻涌，是愤怒所代表的那一切一切的人生际遇。

快，是这一切愤怒终于不用再积郁于心，不再冲向天地又增强地反馈回来，刺激着自己的灵魂。

他，彻底地宣泄而出。

人的心力终究是会耗竭的，情感终究是会淡去，心中翻涌的愤怒有了宣泄后，一下子整个人就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而这种畅快，这种宣泄的愤怒，却又是如此的独特。

他愤怒地望着那头蜘蛛，他有理由对这头蜘蛛愤怒——这个黑山精神病院的改造人，想抓他回去。

抓走之后会发生什么？

彻底失去自由，像自己的爸爸那样被关起来？

还是说直接被肢解，拿去做实验？

不！

他一点都不乐意！

“我要你去死！”

他的心灵再无任何约束，向天地表达着自己的意志。

他要那头蜘蛛去死！

怎么做？

刚刚那股引导的力量给他打了个样——情绪的宣泄，愤怒化作力量，超凡的力量！

但这依然是身体的力量。

纹渡蜘蛛也给他打了个样——技能，它正在施展技能——面对着死亡的威胁，纹渡蜘蛛瞬间释放了自己最强大的攻击。

一道道蛛丝连通天地，贯穿南北，化为立体的八卦，层层叠叠，纵横穿插。

而后，八卦阵运转了起来。

所有的蛛丝开始震荡抖动，让整个空间变得扭曲起来。

那种感觉，就好像以高赛为正中心的整个世界变成了一个橘子，而纹渡蜘蛛的力量变成了一对手。

那对手狠狠地扣住橘子的两边，用力地要将橘子扒拉成两半。

只是瞬间！

高赛就感受到一股可怕的酸胀，那种酸胀好似从心底最深处弥漫而出，狠狠地要将他整个人剥开。

“哈~”

他癫狂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说着，他整个人半蹲了下来，双手用力地向前伸去，手指头用力一弯，仿佛扒拉住了什么。

“啊啊啊~~~”

他怒吼咆哮着，腰腹用力，肩膀绷劲，双手用力地往回拉，“给老子开！”

整个空间之中仿佛出现了一个平面，随着他的拉扯，平面里的空间、树木、蛛丝、蜘蛛，都尽数变得褶皱变形起来。

“开啊啊啊~~~”

他愤怒大叫着，向着天地怒吼，“开！”

撕拉~

他的双手各自一左一右，整个空间摇晃着，出现了一道道诡异的缺口。

缺口处有着五光十色的电光。

不够！

还不够！

技能绝对不是这样的！

单纯的身体力量撕裂空间，并不能带来完整的心灵撕裂！

高赛感觉自己处于一种很奇妙的状态，不仅是内心的一切束缚都被剥离，就连思维上的约束也都被清除。

他是思绪想法变得极为快速。

火石电光间，他就有了主意。

在他前方，左边陡然浮现一个小酒坛，右边陡然浮现一个冒气大汤锅。

——治愈汤剂·人间烟火！

——致郁汤剂·emo小酒！

再加上心之桥的心灵延伸、加上激荡洪流的意志表达、加上始末月亮的心灵探究。

他双手扒拉着空间，仿佛扒拉在那头蜘蛛的身体上，治愈汤剂和致郁汤剂瞬间沿着心之桥冲入对方灵魂之中，在月光的探究始末中顺找到契合的点，汤剂激荡着调整着。

对！

就是这样！

治愈和致郁同时在心中激荡，刺激着灵魂，刺激着对方心灵深处的每一个美好和痛苦，盛开而又湮灭，愉悦和痛苦交织碰撞，然后——整个人裂开了！

撕拉~

高赛双手猛地一拉，面前的空间裂痕蜿蜒地朝着前方延伸，将那头纹渡蜘蛛彻底撕裂开来。

轰~

大地震荡了一声。

所有喷溅的事物尽数落地，那头蜘蛛裂开成两半，尸体砸落到废墟之中。

只在半空中留下一个发光的神奇物品。

高赛没有理会那个神奇物品，而是转头走向程曼曼。

此刻她已经从大橘猫变回人形，软软地躺倒在地上，眼神迷离地喘息着。

她似乎还没有清醒，脸上有种醉酒后的晕红。

她似乎已经清醒，看着高赛走过来，笑得很是开心，“高赛，我要死了，我真的感觉我要死了，真好。”

高赛低头看了眼，顿时咽了咽口水。

充血的双眼放光地俯视着衣衫破碎的她，整个人像是野兽一样喘息着。

他依然处于那种很独特的状态。

心灵完完整整地释放开着，没有任何一切的拘束，没有社会规训、没有道德约束、没有自我克制、没有一切的拘束，所有的欲望都在沸腾。

这种感觉很美妙。

仿佛他想要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而此刻……

他想要的是——他咽了咽口水，目光在程曼曼迷离的小脸上停驻了一会儿，缓缓摇曳而下，翻山越岭，一切都是如此的诱人。

欲望的勃发并非偶然，前世他宣泄内心的苦闷，向来就是去找小姐姐聊天。

酒色财气，不过如此。

但高赛终究还是闭上了眼，尽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尽力想要将自己彻底释放开毫无顾忌的心灵关闭。

声音低沉，压抑中带着说不出的悸动，“起来！你衣服全都碎了！”

然而他只得到一阵肆意张扬的轻笑声，一具温热柔软的身躯从他脚踝一路向上攀爬而上，最终揽住他的脖子，吐气如兰。

“高赛，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

高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的心灵状态出了什么问题，但你的身体很健康……”

他的话被一只丰腴而柔软的手指头堵住了。

程曼曼像小猫咪一样用脑袋摩挲着他的脸颊，“死前我有个愿望，我想放肆一回，好好地感受一下活着，你……可以帮我吗?”

……

“贱人！”

“啊啊啊~~，怎么可以这样！”

黑裙许霜月气呼呼地骂着，回头瞪着白西装许霜月，“你就这样看着？快帮高赛收束回心神啊！”

白西装许霜月轻轻将手贴在高赛的心灵上，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想到，高赛的内心会这么压抑这么苦，他现在的状态很难得，内心的压抑正在一点点地宣泄释放。”

“他需要一段时间，来弥合自身的心灵伤痕。”

她缓缓地放开手，看向黑裙许霜月，“高赛不是谁的高赛，高赛是他自己。我也不是谁的许霜月，我就是我自己。我有理应活得更自我，他也有理由活得自我。”

“我现在帮高赛收束心神，他再想找回现在的状态，将会变得更艰难。”

“他好不容易能有机会活出自我。”

“哈~~”黑裙许霜月气笑了，“噢，大圣母，你来说说，你克制欲望，叫活出自我。高赛释放欲望，叫活出自我。你这什么狗屁理论！”

白西装许霜月面色平静地看着她，“你是心魔，你比我更清楚是不是这样。你不甘，只是因为你的欲望在作祟。你知道我说的是对的。”

说着，她再也不理会黑裙许霜月，径直朝着心灵世界的那道大门走去。

黑裙许霜月很不爽地回头看了眼，只觉得辣眼睛般跺了跺脚，而后追上白西装许霜月，骂骂咧咧着，“你知道吗？你现在的背影，好像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