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治嗣启夜

属于人类的疯狂嘶吼声接连传来,让季泠鸢的视线顺着走廊往前移。似乎是之前没有探索过的教室传来的声响。

季泠鸢看了下已损失的血条,踌躇了片刻,还是那边走去。

声音中蕴含着的疯狂与杀意,与季泠鸢之前遇到的黑化者很是相似。然而那几道声音很明显是不同的音色,也就是说,就目前而言,那里至少有三位。

三位在同一间教室的黑化者。季泠鸢想到这里手中的刀片握的更紧了些。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疯狂地嘶吼,是黑化者之间相遇的话会互相攻击吗?还是有其他的人闯入被那些黑化者发现了?

没有急着赶过去,季泠鸢保持着平稳的步伐慢慢踱去,同时努力将自己的呼吸调整稳定。

当季泠鸢走到教室门口时,里面传出了一声痛苦的呜咽,以及肉体扑倒在木板上发出的声音。随后就只剩下一道轻微的行走在木板上的脚步声。

季泠鸢将自己的呼吸屏住,本来打算踏出的下一步就这么悬在了空中。目前教室里面的情况尚不明确,还需要再观察一下。而发出声响很容易引起里面的存在的注意。

“已然沦为行尸走肉的存在,在我这里可不受欢迎啊~”就在季泠鸢打算轻微地放下右脚时,避免长期驱动腿部肌肉悬空产生乳酸影响到后续动作时,里面传出了一道温和的声音。随后是衣物轻微摩擦地板以及被拍击了几下的声音:“啊啊~真是的,这里就只有这种不值一提的货色吗?连热身都做不到,真是无趣。”

既然有理智地在说话,那么看来是能够沟通的人。季泠鸢这么想着,右脚接触到了地面。

里面突然安静了起来。一瞬间季泠鸢突然觉得就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如此地沉重起来。仅仅只是侧站在门口,没有看向里面,都能感受到从门内传出地令人寒毛耸立的气息。

但那种压抑的气息很快消失不见。随后的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很快,季泠鸢便看到了正主。

那是一个身形瘦削的年轻男子。头发是纯正的黑色,前方的刘海延伸到了眼睛上方。嘴角含着若有若无却让人感觉到冷漠的笑意。身上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毫无污渍,下半身则是一件藏青色的长裤。他左手反握着一把小刀,悬在左腿外侧。右手则反手搭在肩膀上,提着依稀可见藏青色的布料,那应该是一件被搭在肩膀上的外套。但最先让季泠鸢注意到的是那双毫无温度的眼,此刻正淡漠地盯着自己,就好像面对的是待宰的鸡鸭那般没有半分情感。

“哟,原来是一位小姐。”他的嘴角咧出了笑意,原本反握在手里的小刀被他随手转了一周,随后插到了腰间用皮带绑住的鞘里。

“你好啊,小姐。真是幸运呢~能在这里相见,看来我们有着必定的因缘呢。”他穿上了提着的藏青色衣服,但没有扣上纽扣。

“……”虽然看起来眼前的人没有任何敌意,但季泠鸢没有放松。身上无数暴起的鸡皮疙瘩以及若有若无的窒息感正提醒着季泠鸢眼前的人的恐怖之处,她罕见的没有应声。

“不用那么紧张,美丽的小姐。”男子拍了拍那件外套,将一些灰尘抖落。随后看向了季泠鸢,直视着她的面容:“虽然已经回忆过一遍,但我还是想问,我们以前见过面吗?莫名其妙间总有一种亲切感呢。”

“没有……”季泠鸢很确信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至于他所说的亲切感,毫无疑问,他产生的这种错觉来源于自己的能力。

“嗯,果然~”男子点了点头,随后直勾勾地盯着季泠鸢的脸,带着欣赏的意味继续说道:“能够将那极彩化作如星空银河般弥散聚合的印记,看来你也是受到神明眷顾的存在啊。在下治嗣启夜,不知小姐名讳为何?”

“…………”对方的话让季泠鸢有些摸不着头脑。季泠鸢维持着警戒心思索了片刻。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出自己的名字,继续使用着代号:“萤火。”

“萤火?”治嗣启夜重复了一次。

“嗯。”季泠鸢含蓄地点了点头。

“果然是与您相配的美丽的名字。萤火小姐应该也是因为感到无聊而前来这里的吧?”治嗣启夜这么说着,越过了季泠鸢,率先向着季泠鸢来时的方向走去。

“我吗?是有一点吧。”季泠鸢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要说原来世界无聊的话,倒也确实有那么一些,所以这也不算是骗人。

“果然。”治嗣启夜的嘴角边的笑容更意味深长了一些。

看到治嗣启夜暗示自己跟着他走,季泠鸢瞥了一眼他来时的教室,还是没按捺住好奇心,问道:“刚才你出来的教室里怎么样了?有其他的出口吗?”

“那里是无钥可救的无前路之地。”治嗣启夜随口这么说着。

季泠鸢看了看幽深的二-1班大门。

随着治嗣启夜手上的匕首越转越快,以及随之而来的愈来愈浓的阴冷气息,季泠鸢查看了下空间,在是要否摸出鼠疫药剂时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跟上治嗣启夜。

“现实可真无趣,满世界只有那些庸碌平常的人类。明明无论是谁,切开来看都一样嘛~我本来都快无趣到绝望了。但是突然那些人说这里有,诸如月夜中的杀人鬼,校舍内的孩童幽灵,别馆里的邪异教徒以及某些更棒的东西。”治嗣启夜说着的时候,声音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压抑着什么东西:“一想到能够退治那些东西,我都兴奋到无法控制自己了。”

他们便顺着楼梯往下走去。

期间治嗣启夜一直不停地说着话,就好像趁机在把以前没说的话都吐露出来一样。而季泠鸢则是随口附和,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探索周围的东西,但目前只探索到一样有属性的,那就是身边的治嗣启夜。

头上的背景板是不同于敌对生物的深红色。

【治嗣启夜lv.5】

【注:因趋光者Q145542未持有侦测物品或技能,无法获得该单位详细属性特性及技能】

lv.5。如果说趋光者的等级仅代表乐园权限,不涉及属性的话,Npc的等级可是实打实能代表实力的东西。对于初入辉耀乐园的季泠鸢来说,超过lv3就有致命的风险。

“萤火小姐,我能感觉到你我是同一类人。”行走在楼梯上的治嗣启夜突然停下脚步,然后拉住了因为一直在戒备治嗣启夜而导致有些心不在焉的季泠鸢:“我很期待你的成长,但首先你得活下去。”

被骤然拉住的季泠鸢一惊,顺手就将刀片握紧在了手中。

治嗣启夜瞥了一眼季泠鸢手中的刀片,轻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前方。

季泠鸢深吸了口气,然后看向了更下层楼梯的前方。

二楼通往一楼的楼梯间并没有灯泡,也没有烛火。不过斜上方有处墙壁破损了,带着些许月光渗透而入,还是能勉强视物。

季泠鸢借着月色看去,似乎什么都没有。在眯着眼睛适应了黑暗后,突然就发现了一条细微的银芒。那是一条线,不是那种用来缝纫的软线。而是那种异常锋利的,用特种钢制成的丝。

“发现了吧?”治嗣启夜带着笑意说道,然后继续带着季泠鸢往前走:“很有意思的小玩具。如果没有注意到,匆忙下楼的话,就会像他们那样。”他指了指楼梯两边的东西。

季泠鸢这才看到了那些尸体的轮廓。

有些尸首完整,有些则是头颈分离。

但那些尸体全部都被堆放在楼梯两侧不影响行走的地方,再加上昏暗的视界,所以季泠鸢之前才没有注意到。

在发现了他们之后,仔细嗅着,季泠鸢才闻到了那已经习惯了的显得似有若无的血腥及腐臭味。要是周围的死尸少一些,或者被截断的不是脖颈,导致血腥气浓郁的话,估计季泠鸢不会感到任何异常。

会死在这里的也只有被勒断或者勒破脖颈进而失血过多的死法。无论是向上到头颅,或者是向下到胸口,在受到致命伤害之前都会有骨骼阻住。而脖颈的话则是直接勒破喉管,如果下楼速度更快一点的话,就能体验到飞的感觉。当然,这仅限于头颅。

季泠鸢默不作声地跟着治嗣启夜低头穿过了那道钢琴线。周围的那堆急于下楼梯的不幸者,除了给季泠鸢留下时刻保持警惕的启示外,没有半点其他的用途。如果是以往,季泠鸢也许会把这处陷阱拆毁,以防之后可能会有别的受害者。可是之前的经历让季泠鸢觉得,这处陷阱可能会有别的用途。比如可以用来对付那些失了智的黑化者。

很快,两人就走到了楼梯口。

就在治嗣启夜即将走出的时候,他的步子顿了一下,停在了那里。

就在他停下的瞬间,季泠鸢感觉呼吸一滞,身上的绒毛都快要耸立起来。她旋即再度握紧了手中因为长时间握着,已经沾染汗渍的刀片。

“别紧张。”治嗣启夜慢悠悠地从腰带上取下了那把小刀,握在手上挥动了几下,仿佛在体验着手感,接着回过头对着季泠鸢轻笑了一下。

季泠鸢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从瞳孔处慢慢泛出了湛蓝色的光芒,逐渐将眼白也抹上了淡蓝的色泽。

“接下来就是一场舞会了。你可以先留在这里。当然,如果想共舞我也不介意。不过那样的话,可不要轻易死了哦。”虽然用着轻佻的声色,但治嗣启夜的表情却变得肃杀了起来。他向前踏了一步,在第二步抬起的那一瞬间,他的身子已经不可思议地向前冲了一大段距离。

一些黑色的块状物体从季泠鸢的眼前穿过,又从另一侧消失,随之而来的一股远比血腥味更加冲鼻的味道,让已经习惯血腥气息的季泠鸢也不由地滋生了一种恶心的感觉。

就在季泠鸢略微分神看了一眼那些物体的时候,治嗣启夜已经消失在了季泠鸢的视线中。季泠鸢犹豫了下,还是探出头向治嗣启夜消失的方向张望了下。

那边有着一群腐烂严重的东西。站位较后方的那些东西要么从口中吐出一团团绿色的黏液,要么是从自己的身上掰下部分血肉,投掷出去。而站在较前方的,由不限于人类尸块组合而成的东西,则呻吟着,向着治嗣启夜涌去。

季泠鸢此刻只能看到治嗣启夜的背面。他略微伏低身体,在尽量减少风压的情况下,如林间狡兔般迅捷地向着怪物群冲去。仅在季泠鸢愣神加探头的短暂时间中,他已经绕至一头怪物的身后,用小刀插入了它的头颅。旋即又绕回正面,用怪物的尸体挡住了那些黏液和投掷而来的尸块。接着又向下一个目标冲去。他的身影飘忽不定,轻而易举地避开了那些投掷物,接近了另一头尸块怪。那头怪物来不及做出任何攻击的举动,已经被灵巧的治嗣启夜绕后,将杀死第一头怪物后仍旧铮亮地小刀插入后脑。

那些拼接而成的尸块怪物虽然千奇百怪,但都只有一个脑袋。看治嗣启夜的操作,好像只要破坏掉脑部,就相当于斩杀了怪物。

在破开第二个头颅之后,治嗣启夜扭开了周围尸块怪物的攻击。接着,在季泠鸢看来,他好像是深呼吸了一下,随后跳了起来,踩着一头尸块怪物的肩膀,然后就像是弹弓中被松开的石子,整个人向着投掷怪物群撞了过去。

一团尸块突兀地出现,向着在半空中无处借力地治嗣启夜袭去。远处的季泠鸢无法看得太清晰,只能看到治嗣启夜投出匕首将尸块掷裂。在下一个呼吸后,本来应该仍在半空的治嗣启夜蓦地消失。紧接着投掷怪物群里便响起了数声临死前的哀嚎声。

在倒下半数之后,剩下的尸块怪物便想一哄而散。但腐烂的躯壳限制了他们挪动的速度。很快就被治嗣启夜逐一地将小刀钉入脑壳,再度化为无意识的尸体。

就在怪物群很快便要被宰杀殆尽时,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其中一具怪物的躯体中撕裂而出,迅速地向着远处更幽暗的地域飞去。治嗣启夜瞥了一眼,放下了面前即将刺入身体并斩杀的怪物,向着那东西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就在他的身影即将被幽暗的通廊吞没之时,他回过头,看向了已经从楼梯口走出的季泠鸢。

“下次再见,便是永别。萤火小姐,再次遇到我之前,请务必好好活下来,千万不要轻易去见阎王哦~。”尽管进行了无情地杀戮,但对治嗣启夜来说好像并没有任何地变化。他依旧用着那轻佻的声音,期间没有夹杂着任何喘息,仿佛对他来说,屠戮那些怪物轻而易举。那双在开战前湛蓝的双瞳,此刻已经变得深蓝,在背后浓郁的黑暗衬托下,似乎有蓝色的光芒映射而出。

被那双眸子盯着,季泠鸢再一次感受到了那股寒意。但好在说完那些话之后,治嗣启夜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见治嗣启夜消失,季泠鸢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用手抚摸着胸口,感受剧烈跳动的心脏。和治嗣启夜一路,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早在二楼时,尽管有天赋加持,季泠鸢还是能感受到了治嗣启夜对自己的杀意。一股模糊的感觉告诉季泠鸢,如果她真的要进入那间教室的话,她必死无疑。在短短的下楼这一段时间中,治嗣启夜有好几次想要杀了她,但不知为何没有动手。不过好在现在他已经走了。想到刚才治嗣启夜刺穿那些尸块怪物头颅的流畅动作,季泠鸢觉得如果自己莽撞地想要反杀治嗣启夜的话,这时候就已经如同那些怪物的样子,脑浆都从头里全部流出,直至流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