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心

驻扎营地之中，靠近中央的一处帐篷内，正有十多人拥挤于此。

横躺在榻上的虬髯大汉名为砗，正是先前被苏恒一拳击倒，落荒而逃的伍长，至于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灰色短衣男子则是另一位伍长，名为柘，只有他们二人是原先的九百戍卒之一，帐内其余众人皆是大泽乡中归顺的百姓。

先前带着苏恒去寻三老的汉子，此刻正战战兢兢地站在角落，他抹了把额头汗水，偷偷抬眼看向榻上，心中叫苦不迭。

原本在知道苏恒身为楚军偏将后，还觉得自己是遇到贵人，被三老打发回来，第一时间就跑来营地邀功。

对方可是楚军之中的第三把手，此番怎么也能获点奖赏？可不曾想......

“他苏恒想见陈将军？呵呵......可是陈将军不想见他啊。”

虬髯汉子横躺着看向角落那人，语气愤懑，恨恨道：“本以为是个初出茅庐的黄口小儿，轻易便能对付，却不想竟然有这种身手。”

他双手缓缓握拳再松开，小臂肿胀，到现在还使不上力气。

陈将军临走之前特地叫自己过去，暗中吩咐，让自己找苏恒麻烦，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可是陈将军的命令，做好了必然是大功一件。

可若是办砸了......

想到这，他再次开口问道：“那苏恒去找三老所为何事？”

“这......那三老请苏恒入内之后，便立刻赶人.......”

“废物，给我滚去三老屋前盯着，若是苏恒出来，立刻来报!”

破口大骂声传来，角落处的汉子立即如获大赦，连连拱手称诺，随后掀开帐帘快步离去。

对方走后，砗扫视众人，沉声道：“汝等皆去准备，趁那苏恒还没有防备，等他出来，立刻动手!”

众人还未应声，端坐一旁从始至终沉默不语的短衣男子却忽然开口，他皱眉道：“无论如何，那苏恒可是军中偏将，如此行事，岂不是以下犯上？”

“这是陈将军的命令，将军离去前特地嘱咐过我，可便宜行事，怎么，汝想抗令吗？”

“我......”

柘看着眼前躺在榻上的虬髯大汉，神色挣扎，举事至今不过三五日而已，内部就已经开始争斗？这样的军队，真能成就一番大业吗？

“好了，不必再说，若是出事，我一力承担!”

听到对方一锤定音的话语，柘叹了口气，自知多说无用，他站起身朝帐篷外面走去。

......

大泽乡现任三老名为李由，年少参军，大大小小战役不下十场，离谱的是竟然未斩一敌，眼见着同年入伍的袍泽一个个因功获爵，良田宅邸，自己还是个小小士伍，不过，他倒是从不沮丧，毕竟自己也有值得吹嘘的地方。

曾有新入伍的士卒听说他的事迹，笑着问他何处值得骄傲，他只是平淡地回答了四个字，“尚未战死。”

即便是参与了十四年前的灭国之战，李由依然未死。

甚至在秦国统一之后，已经五十多岁的他还担任了三老一职，主管乡中教化，或许是因为他年轻时的经历，乡中百姓对其十分尊敬。

“趋利避害.......”

李由独自跪坐在书案前，喃喃自语。

这是他曾经从一位游方术士口中得到的谶语，福虽未至，祸已远离，大半辈子的亲身经历，由不得他不信。

特别是在今日见到这位气质与众不同的少年后，感受格外明显，可惜他已年过半百，再无年少心气。

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这位年过半百的白发老者，心中所想，不过是为子孙求些许福荫。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

......

偏房内，苏恒盘坐在窗台下，阳光透过羊皮，朦胧和煦。

此刻，三卷竹简已经完全录入无字书册之中。

“这是黄帝内经？虽然只有三篇，却也不虚此行了。”

苏恒翻看着手中书册，轻声感叹，“原来医书也算典籍，是我狭隘了，这么看来，占卜书籍应该也有用。”

苏恒琢磨着，以后不论什么类型，只要是典籍，都可以拿来录入无字书册试试。

《黄帝内经》被后世整理划分分为‘素问’和‘灵枢’两部分，若是按照后世划分来看，这三篇素问应当分别是‘气穴论’，‘气府论’以及‘针解’。

只是如今按照书册显示，三者似乎是一体的，转化而出的功法类似于一部......疗伤法？

体内三百六十五处窍穴气府，与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对应，调解体内气息运转，以达到虚实相合，阴阳相通的目的。

看似作用不大，其实不然，修炼此法，将意味着，苏恒以后除了外伤不会再生病了，即便是外伤，也可依靠刺激穴位，来逐渐恢复。

“相当于百病不侵啊，虽然没什么实力提升，但是至少安全有了很大保障。”

苏恒闭上眼，沉下心神，精神力顿时融入环境之中。

这是他这几日修炼《大学》的收获，不仅仅是体魄变得格外坚韧，就连精神力都大大上涨。

确认周围无人之后，苏恒当即开始修炼。

屋内极为安静，不仅隔绝了院外的行人嘈杂，连院中那颗茂盛桃树上的蝉鸣，都轻了不少。

时间在这片安静之中飞快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苏恒停下修炼，缓缓睁开双眼。

可等他起身开门之后，见到的却不是三老，以及那位名叫壑的学塾先生。

台阶下，站着一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扎着垂鬟分肖髻，粉雕玉琢，乖巧地站在那里。

敲门过后，等了一会，见苏恒拉开木门，小姑娘眼眸弯成月牙儿，笑容灿烂可爱。

“你...你怎么在这里？”

苏恒认出了女孩，正是先前跟在鬼谷子身旁的那位。

他走出门，左右看了看，却没有见到其他人。

“我叫祈，师父不在这，他已经回云梦山了。”

“鬼谷先生自己回去，怎么把你留下？”

“师父让我跟着你。”

小姑娘眨巴着一双明眸，苏恒与她对视，他仿佛看到了一条溪涧，清澈见底，静静流淌。

体内原本平稳的文气，忽然躁动起来。

什么情况？

苏恒一愣，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什么，之前遇到鬼谷子时的悸动不是错觉。

不对!

不是因为遇到鬼谷子，而是因为这个小姑娘!

苏恒努力平复文气，故作平静，问道:“为什么呢？是让你跟在我身边，看我是否符合他的期望吗？”

小姑娘连忙摇了摇头，轻轻摆手，“没有没有，不是这样。”

苏恒狐疑地看着她。

“师父说...你年纪太小，看不透人心，他怕你...照顾不好自己。”

“既然觉得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让你跟着我，日子岂不是更没法过了？”

“虽然我也这样觉得......”

小姑娘抿了抿唇，她看了眼苏恒，“可是...我能看透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