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玉佩

驾崩之前的李渊跟李佑说，他不希望玄武门的事情再一次发生，可这对李世民而言又何尝不是？

昨夜的那个噩梦，李世民只跟长孙皇后说到李智云背着李渊而来，李建成和李元吉就不再掐着他的脖子，可之后呢？

不错，李世民的后半夜之所以睡得安稳香甜，是因为他的梦境已经转到小时候。

那是一个长亭，李渊正跟十岁的李智云对弈，老人执黑子苦思不得，少年持白子一脸得意。

李世民和李建成以及李元吉站在少年的身后紧张的观望，最终，老人掷子认输，满面不忿，可三个儿子看到这，却是伸出手揉着他们弟弟的脑袋哈哈大笑。

老人见状，也无奈的摇头轻笑起来。

真好啊那时候！

宛如此刻。

李世民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就在即将触碰到他的儿子们时，才猛然回过神，愣在原地。然后看到随着自己推开太极殿的门，阳光照射在儿子们的脸上，赶忙转过身子，将太极殿的门静悄悄的关闭。

之后更是小心翼翼的走到一旁，徐徐跪坐，尽可能的不发出声响，才朝着李渊的棺椁伸出双手一合，缓缓伏在地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世民还是没有起身，可李佑却最先醒了过来。

他正揉着惺忪的双眼，下一秒就发现太极殿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刚想惊叫出声，就看到李世民的肩膀一阵颤抖，赶忙闭上嘴巴。

紧接伸出手，将李承乾李泰李恪相继摇醒，没等三人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李佑就捂住他们的嘴巴指了指李世民，然后用手在脸上空划了一下，示意父皇在哭。

李承乾三人见状，这才明白，朝李佑点了点头，不发出丝毫的声音，只是静静的看着李世民。

等到李世民终于直起身子，李承乾身为长子才拱手轻声叫道：

“父皇。”

李世民身子一僵，赶忙侧身抹了一把脸，才转过头看着他的四个儿子道：

“噢，你们醒了，辛苦你们了，来，坐过来吧。”

李世民一招手，李泰自是飞快上前，一把抱住李世民：

“父皇，请节哀！”

李承乾三人看到这，也不在意，毕竟都习惯了。

不过看着抱着自己的李泰，李世民却没有搂住他，而是等李承乾李恪李佑都过来以后，才张开臂膀，一起搂住，语气充满欣慰：

“上天，总算还是眷顾我的，虽然它带走了我的父亲，可它亦给了我四个好儿子。”

说到这，李世民逐一再度道：

“承乾，身为太子，你干得很好。”

“青雀，呵呵，傻孩子，放心，为父会节哀的。”

“恪儿，我不会再让你离开长安了。”

“佑儿……谢谢！”

李承乾一愣，双眼径直湿润。

李泰则是将李世民抱着更紧了。

李恪怔怔的看着李世民，然后语气颤抖道：

“有父皇这句话，儿臣就算走得再远也值了。”

只有李佑微微一笑：

“这都是儿臣应该做的。”

李世民心中一暖，然后看着李承乾道：

“好了承乾，带你的弟弟们回去吧，在这里守了一夜，也该轮到我了。”

李承乾飞快摇头：

“不，这如何可以？父皇放心，儿臣不累，让弟弟们回去吧，我留下来陪着您。”

李泰亦毫不犹豫：

“我也不累！”

李恪也同时道：

“儿臣也愿意留下。”

于是乎，听到李世民的话已经站起身子的李佑就这样尴尬的定在了原地。

等对上李承乾三人诧异的目光，才想起甩手扭腰，再度跪坐：

“我就是活动一下筋骨。”

李泰嘴角一撇，不过转念一想，李佑走了也好，万一留下来，胖鸟的诨名是很有可能被父皇得知的，只是李泰刚想开口，李世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那就让佑儿留下来陪我吧，承乾，去看看你的母后，她正在甘露殿休息。”

李佑面色一怔，这一刻很想告诉他的父皇活动筋骨只是他的谎言。

但李承乾听到李世民后半句话，却是双眼一亮：

“好，我这就去。”

言罢，太子就迫不及待的站起了身子，只是刚想走出太极殿，就想起长孙皇后已经多日没见过李泰了，立马伸出手拽着那量大的身躯：

“四弟，跟我去看母后。”

李泰闻言，只能不舍的看了一眼李世民，以及不甘的看了一眼李佑，跟李承乾站起身子。

李恪呢，自然比李泰懂事：

“既如此，儿臣告退。”

就这样，太极殿转眼只剩下李世民和李佑两人。

不过看着自家儿子一脸委屈，李世民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呵呵，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待在一起吗？放心，不会让你再守一天一夜的。之所以留你，是因为我想知道，你阿翁驾崩之前跟你说了什么？”

李佑这才心头一松，毕竟在此之前他已经熬了一天一夜，真要是再熬一天一夜，就算燕王受得住，燕王的肝也受不起呀！

这不？就因为熬了一天一夜，李佑的意识都下降了，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李世民在问他什么，心中顿时一沉，赶忙拿起腰间的玉佩道：

“就是将这玉佩给我了，哦，还有昨天在大安宫被父皇踢倒的那一箱东西。”

李世民双眼微眯，李佑表现这般，自是在隐瞒着什么：

“还有呢？”

可惜李佑是不能告诉李世民的，也正因为此，先挠着头道：

“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世民眉毛一挑：

“什么意思？”

李佑眸光一闪，这才道：

“因为阿翁说我很像智云叔叔，所以我觉得很奇怪，毕竟父皇也这样说过我，儿臣真的很像他吗？”

李世民一愣，旋即哑然失笑：

“呵呵，怪不得父亲要把智云的玉佩送给你，原来，他老人家也这样觉得啊。”

说到这，李世民指着李佑手中的玉佩道：

“你知道这玉佩上刻着的是什么吗？”

听到这话，李佑才低下头，认真的去看李渊送给他的玉佩，一开始系在腰间的时候，随意一扫只觉得是头狮子，但现在才发觉并不是。

只因玉佩上的“狮子”正在吞烟吐雾，可哪有狮子能吞烟吐雾的呢？

“狻猊？！”

李世民颔首道：

“不错，正是狻猊，龙生九子中的第五子，狻猊。”

李佑眉头一皱，下一秒恍然的看着李世民：

“那父皇……”

“我当然也有了。”

看着太极殿中李渊的棺椁，李世民从怀中缓缓掏出一枚玉佩，正是他在甘露殿一阵翻找才找到的东西。

而李世民的玉佩上，也刻着一兽，口中衔刀，蹄下踏剑，正是龙生九子的第二子，睚眦。

而看着这枚从小佩戴的玉佩，李世民的记忆也回到了小时候：

“不止是我，建成、玄霸、元吉，我们都有各自的那一枚。”

“所以父亲年轻的时候一直在说，他这辈子最少要有九个儿子，不然，岂不是连龙生九子的玉佩都凑不齐了？”

“只可惜他这辈子是生了不少儿子，但当智云死了以后，他就再也没提过这事了，龙生九子的玉佩，也只到狻猊。”

说到这，李世民不知想到了什么，因为回忆小时候逐渐明亮的双眼，陡然黯淡下去：

“现如今持有这些玉佩的人，也只剩我了。哦，当然，还有你佑儿。”

但李佑闻言见状，自是能明白李世民的后半句话只是为了照顾他，根本就起不到丝毫宽慰自己的作用。

也因此，说完话的李世民站起了身子，走到李渊的棺椁旁，看着九窍已经被玉石封住的李渊，将属于自己的玉佩放了进去。

可还没等李世民松开刻有睚眦的玉佩，李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那么，父皇应该把这件事做下去。”

李世民蓦然回首：

“做下去？”

李佑点头道：

“是的，做下去，就当替阿翁完成他想要做的事了，而父皇的儿子，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李世民皱起眉头：

“可我已经有十三个儿子了。”

李佑站起身子，朝着李世民耸了耸肩：

“这是重点吗？阿翁之所以要给他的儿子们每人一枚玉佩，是因为这辈子只想生九个儿子吗？”

“我想，他只是觉得他的儿子们应该有这枚玉佩，这样，不管到了何时，拿出玉佩，就能证明自己是李渊的儿子，记得自己是李家的一份子。”

“所以，请父皇不要将您的玉佩还给阿翁，他一定会不高兴的！”

此话一出，李世民立马收回大手，将那枚刻有睚眦的玉佩紧紧的攥在自己的手中，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李佑：

“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李佑毫不犹豫的将李智云的玉佩系在腰间，大手一拍道：

“当然可以，因为那样一来，儿臣就有两枚玉佩了。”

李世民一愣，旋即看着李渊的棺椁以及自己手中的玉佩，摇头轻笑：

“呵呵，你这孩子，好吧，就依你之言，让阎立本过来吧。”

李佑拱手点头：

“是！”

言罢，转身走出太极殿，去往工部了。

而在他身后，李世民也像小时候那样，将玉佩重新系在了腰间，还打了一个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