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塞认真地思考起来:
“我是因为‘勿忘我’的冬相力量才入梦的,所以离开的秘密大概率也藏在这里……”
“冬相……她说过,冬有遗忘与记忆的权柄,那我究竟忘掉了什么记忆呢……”
他陷入了沉思。
越思考,直觉越告诉他,离开的秘密,就隐藏在这里面!
他知道自己在梦境里遗忘过,可那是他主动的。
而且分明都记起来了,所以,根本算不得真正的遗忘。
“‘勿忘我’,勿忘我?勿忘……我?”
他悚然一惊。
即使在梦里,也不可能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
如果说,自己在给“罗塞”做开颅手术的话——那自己是谁?
难道说……
他真正忘掉的,其实是自己?!
他连忙扑到玻璃窗旁,试图借助玻璃的反光看清自己的面孔。
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与印象中好像差不多。
不,不一样。
自己的眼睛,心灵的窗户,是诧异的。
“哈,哈,我知道了……”
他记得,勿忘我为他画上眼睛时,所捕捉的那个瞬间,就是自己诧异抬头的时刻。
罗塞努力抑制住笑意,随意地转头,对着病床上的自己问道:
“勿忘我的画技,应该很不错吧?”
脑袋破碎的“罗塞”开口了:
“起码有个八成像。”
“那剩下两成呢?”
“……画的还是太好看了。”
“艹!你好歹是我自己的潜意识,能不能说点好话!”
罗塞笑骂道。
梦境,骤然破碎。
【伤疤:淡白的回忆】
【性相:冬2】
【雪说:“我不想被遗忘。”于是,便有了春】
伤疤,算是一道意外的收获。
罗塞也没想到,居然这还能多出一道伤疤来。
不过,这道伤疤,暂时不重要。
他缓缓抬头。
仍然无人注意到他。
只是周围的战场,已经大变样了。
不知在他睡去的那段时间,双方究竟进行了怎样的搏杀,但他知道,一定惨烈无比。
几张人皮软趴趴地伏在地上,上面爬满了飞蛾,正在欢快地饮下血肉。
河岸的灯,也全数熄灭——仿佛有什么怪物,会循着光追来似的。
“我是不是醒来的不是时候……”
罗塞皱了皱眉头。
他能听见,周边仍有些窸窣的响动,而它不属于大自然。
只是,他却看不真切。
如墨的深黑将他的视线遮蔽得一干二净,令他成了睁眼瞎。
“似乎是一种影响……”
细细感受了一会儿之后,罗塞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
这片黑暗,是人造的。
原本,有着弧形之月眷顾的大地,绝不可能如此黑暗。
“有点意思,人造黑暗森林?”
他皱了皱眉头,穿梭于黑暗之中。
“我倒要看看,现在是哪方占优势……嗯?这是……那根手杖?”
罗塞将其捡起,在手中掂了掂。
他没想到,这东西会以这样的方式回到自己手中。
忽然,一股信息涌入脑海。
【林地的枝桠】
【性相:蛾2】
【枝桠低矮,而我四脚着地,于树根上踉跄而行】
与此同时,他“感知”到了一些东西——这根手杖为他指引而出的,隐于黑暗之中的某些东西。
“这手杖居然让我对这个世界重新有了感知?”
罗塞微微一愣。
原本勿忘我的力量让他仿佛抽离了这个世界,而拾起手杖,似乎破除了一些这部分力量?
“不对!”
他马上发觉,不止是手杖的功劳。
更多的,是冬相力量在衰退!
这股力量的主人似乎遭受了重创,以至于牵连了这份早已被分割而出的力量。
他眉头微微皱起:
“难道,清算人陷入了劣势?”
这可不妙。
如果清算人已经将要败退,没有了清算人的帮助,他想从防剿局口中问出奥克维尔下落的计划多半就得泡汤了。
而且,他还有些担忧那位“勿忘我”小姐,会不会死在这场乱战中。
尽管只见了两面,但对方给他留下的印象相当不错。
在获得了超脱凡俗的力量之后,大部分人都已经不把凡人看做同类了——或许那位防剿局的青年能算半个,但他最终还是付出了代价。
而勿忘我甚至愿意为了一名素昧平生的凡人消耗力量,甚至对抗组织的命令,也不愿将他灭口。
“啧,好人不长命啊……”
罗塞叹了口气,眼神随之坚定起来。
那么,也是他该入场的时候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要做一件事。
将【碎镜之礼】完成,以巅峰状态参战。
于无边深邃的黑暗中,一面镜子被他悄然取出。
尽管黑暗覆面,但镜子的一角,却隐约闪烁着光芒。
……
“呵呵……防剿局果然没那么蠢。”
对岸高楼之上,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手中烟斗,接着将其折为两截。
“嗯?这不是进展得很顺利吗?您为何如此说?”
“身为杯之准则的眷顾者,我能依稀感受到其中的悲伤与绝望情绪,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男子呵呵冷笑,眼底满是冰冷。
“看来,‘深黑之色’只能撕裂防剿局的阵型,却无法将他们终结。”
“走吧,我们便为他们送上最后一程。”
“是。”
两人轻盈地自高楼上跃下,没入黑暗之中。
只是下一刻,男子脸上的志得意满,就转为惊恐:
“你们真是他妈的疯子!”
他转身想逃,却一头撞在了黑暗与月色的交界上。
黑暗中,突兀地亮起一抹火光。
仔细观察的话,倒像是……火炬。
“呵呵,想逃?在你们清算人打算设下陷阱的时候,就该有被反过来埋伏的觉悟。”
一名脸上留着可怖刀疤的探员自火光中浮现,狞笑道:
“昨天已经过去了,现在,是一天中第三个时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男子脸色十分难看:
“怎么,你们真的要拜请那位司辰?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后果!”
“无非就是你死我活罢了,难道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防剿局方面似乎已经完成了前置的仪式要求,因此,这名探员只是冷笑一声,狂热地怒吼道:
“让我们拜请对立双刃!永世斗争的见证者,荣誉死斗的审判者,无尽纷争之神!祂的神力谅必能使我等进行一场不容逃避的荣誉死斗!”
“伟大的纷争之司辰,请您,裁决胜负!”
听到对立双刃的名号后,男子面色煞白,双腿微颤。
疯了,疯了!
对立双刃的这个死斗仪式,只能活一个人,而在裁决者宣判其他人死去之前,仪式都不会结束!
也就是说,在场之人,不管是清算人,还是防剿局,双方加起来,最多活一个人!
现在,唯一能祈祷的就是一件事——对立双刃没有回应防剿局的仪式祈求!
待得探员念出祷文后,现场的气氛陷入僵局。
半晌,没有任何异动。
双方的表情逐渐变化,男子本来面色苍白而恐惧,也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看见了吗……看见了吗!你们家司辰,都不想理你们!”
对立双刃,没有投来视线!
只要没有那名仪式中要求的裁决者,这场仪式,就不算正式开始!
探员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
忽然,一声惊雷自黑暗中炸响!
两人猛然回头。
雷光闪过的刹那,他们看见了罗塞。
一个原本不熟悉,但却忽然记起来的人。
两人不可置信地大吼:
“对立双刃选择了他作为裁决者?!凭什么?!!”
一名司辰,居然愿意让一个凡人在仪式中,代行其职能?!
开什么玩笑!
在这一刻,他们眼中的恐惧,几乎凝为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