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塞认真地道:
“你知道吗,我是一名医生。”
“医生怎么了?”
“……代表如果你脑子有问题的话,我可以帮你治治。”
噗嗤。
他听见,勿忘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还真猜对了,我脑子里,的确有点问题——不过,不是智力方面的。我是抱着绝对认真的态度,向你提出这笔交易。”
话语之坚决,令罗塞都有些纳闷。
怎么还有人赶着送死?看她的样子,好像也不是想死的人啊?
“你确定你说的杀了你,是字面意思上的杀了你?”
“当然,我只有一个要求——必须在死斗仪式有效期间杀了我。”
勿忘我的语气低沉了些:
“唯有追奉终结技艺的刃相,方能为我送上所需的终结。”
她的话语十分含糊,显然并不想正面回答,但罗塞却听出了些弦外之音。
“仪式要求?”
没有回应,也许是默认,也许是不想回答。
但他却忽然感知到,从勿忘我那边,好像丢过来了什么东西。
勿忘我幽幽的声音传来:
“报酬,我就先给了。”
罗塞将那东西稳稳接住,凑到眼前,依稀认出来这东西似乎是一本账簿。
“这是什么?”
“灰烬账簿的仿制品,应该有正品半成的功效,只要他人在上面按下手印或签名,就能够夺取他人的寿命,并记在账上,化为己用。”
夺取寿命?!听见这话,他的面色凝重了些许。
这种东西,绝对是稀世珍宝!
“你从哪弄来的?”
“清算人那边一个蠢货想让我拿着这东西刺杀你,正好送你了。”
勿忘我伸了个懒腰,平静地道:
“需要给你带路吗?我知道他们的具体方位。”
“请。”
罗塞并不知道清算人的具体方位,慢慢杀过去,未免太耗时间。
万一拖得久了,防剿局的找到办法跑了咋办?
他无法确定哪个是目标,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全杀了!
就算勿忘我先前的一切都是演的,真实目的是伙同其他人杀死自己,他也不会畏惧。
锋刃,不惧挑战。
行于黑暗之中,罗塞有意无意地问道:
“为什么你在说杀了其他清算人时,一点犹豫都没有?他们不是你的同事吗?”
勿忘我脚步放慢了些许,但却并未有回应。
罗塞挑了挑眉,只以为是对方不愿被自己套话,因此也就不再多问。
只是,正当他已经开始深呼吸,准备等待接下来的战斗时,勿忘我清冷的声音传来:
“我忘了,但,我一定有什么东西被清算人弄丢了。”
“忘了?”
罗塞微微一愣,下意识反问道:
“不是,这种东西都能忘的?”
他有点无法想象这种东西能被忘记。
简直就像拼尽一生去复仇,最终,站在仇人的脸上,就要手刃仇人时,忘记了自己为何要复仇一般荒诞。
勿忘我长长叹了口气,轻声道:
“力量,总是伴随着代价——而这,正是我所要付出的。”
说罢,她便缄口不言。
“代价……”
罗塞咀嚼着这个词,忽然想起来,此前奥克维尔也说过类似的话。
超凡者拥有力量,但相应的,也要付出对应的代价。
奥克维尔付出的代价,是需要以吸食【颅内之光】这样的东西,来维持理性。
而勿忘我付出的代价,听起来,则是会遗忘某些重要的东西。
二者都只是他的猜测,实际怎么样,他也不清楚。
但有一点,肯定是对的——他也需要付出“代价”。
只是,疑问随之而来:
他的代价,是什么呢?
勿忘我有些虚弱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回来了。”
回来?回哪?罗塞反应过来,这句话并非对自己所说。
也就是说……
这里,就是那几名清算人的位置了。
他顿了顿手杖,细细感受着那几人的位置,眼帘微垂。
“离我还有点距离……拿枪倒是能杀一两个,但可能会逃掉一部分。”
既然这样,那么,是时候该动用自己的四阶刃相之力了。
近距离的爆发之下,这半吊子的自动手枪还是和前世的差太远。
有时候,该用冷兵器,还是得用冷兵器。
更何况……
他还有刚到手的宝物。
罗塞掏出【碎裂之镜】,放在手中摩挲着。
这会儿,正是它派上用途的时候。
黑暗会阻隔它的“视线”,但当足够近时,黑暗也不再成为它的阻碍。
它的功能十分简单,罗塞也已了然于心——它能映出所有不超过其等阶,属于“刃之权柄”的存在。
征服,暴力,反抗,杀戮,痛苦……等等,皆为其权柄领域。
当然,它同样能映出伤疤。
罗塞也渐渐有些明白了,虽然不同的准则,可能外在表现相似,但内核却完全不同。
启相的伤口,在神秘学意义上,是可以被洞开与关闭的“门扉”。
而刃相的伤疤,是痛苦的具现,而痛苦,是经验与力量的来源!
这面镜子,本身其实并没有任何杀伐功能,但能映出伤疤的功能,却让罗塞想到了别的用途。
有伤疤的位置,代表曾经受过伤,也就是说,那就是弱点。
更别提它还能帮助自己映出“杀意”之类的东西——他能确定勿忘我之所以没有恶意,便是源于此。
当然,他也从来没彻底相信过一件死物,因此一直提防着。
但现在看来,勿忘我的合作承诺是真实的。
因为他确确实实地在勿忘我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几名清算人的身边。
“她应该有在动用力量替我遮掩……”
罗塞知道,是时候了。
他的目光徐徐落在一名男子的轮廓之上,正要动手,却被双方的对话给吸引了。
此刻,那人正在愤怒地训斥着勿忘我的“失败”:
“我把那本仿制品都给了你,你居然还失败了?而且还把灰烬账簿的仿本丢了?废物!”
“我父亲怎么就瞎了眼,让你高攀成我的助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想多留个私生子了!”
听到男子的话语,罗塞皱了皱眉头。
听起来,是清算人一方的老大,而且似乎和勿忘我原本就有些矛盾。
勿忘我则是没有感情波动地道:
“大少爷,我便不计较您在我身上埋手段这件事了,反正都是无用之举。”
“不过呢,我还要纠正您的一个认知错误。”
听见勿忘我早就知道他埋了手段,男子瞳孔微缩,接着,令他为之一愣的话语又钻入他的耳畔:
“是您,高攀了我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