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小丑

戏曲是人类文化共同的精髓,它以一种喜闻乐见的形式,将深刻的道理让更多的人认知和接受。我认为,它是高于诗歌、小说和经典的文化存在。古今中外的戏曲作品中,都有一个共同的角色,那就是小丑。浅薄的人,看到小丑就哈哈大笑,深邃的人,看见小丑就暗自神伤。你是哪种人?浅薄的人,深邃的人,抑或是,小丑本人?

小丑,一般是那些身体有缺陷,或精神有缺陷,或者在一堆“高尚”的人中间的那些地位低下的,心甘情愿或被迫为其他人提供情绪价值和物质生产价值的人们。他们的作用,就是忙时利用,闲时取乐,当然,有时忙的时候,也可以拿来取乐。至于同情,那是根本没有的,因为,在“高尚”的人看来,小丑们天然不值得同情,他们与我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甚至,有那么一部分人,根本不把小丑当人。小丑只是提供情绪价值和物质生产的工具而已。而小丑们呢,他们一方面已经习惯了这种装疯卖傻供人取笑的状态,甚至将它当成了自己的职业,当成了谋生的手段,而且还会觉得,如果不当小丑,那自己的价值又在哪里呢?另一方面,小丑觉得自己生来就应该是小丑,而高尚的人他们生来就高尚,阶层的鸿沟不可跨越,我的孩子还应该是供高尚的人们取乐的工具,他们天然也应该以此来谋生。尊敬的看官,你知道吗,小丑也有阶层,小丑们拼命的费尽心思的争抢头牌,为的,是能够得到多一些残羹冷炙。

没有人一天24小时都是小丑,小丑也有正常的一面,更有甚者,他会在一定的场合下,做回正常人,而做正常人的目的,居然是将另一些人当做小丑来戏耍。你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觉得,这很讽刺,这恰恰是小丑的悲哀。而在小丑看来,他在这一时刻找到了心理上的平衡。同样的,也没有人一天24小时都是“高尚”的人,他们也在自己生活的不同阶段,扮演着小丑的角色。当遇到了低的门框,该低头时还是会毫不犹豫的低头。小丑的存在,是我们生活的必须,同样的,在生活中扮演小丑,也是我们生命的必须。

小丑绝不做出格的事情。小丑都是谨小慎微的,他兜里没钱,支撑不起自己的腰板儿来;未来对他们没有保障,这也许是他们抬不起头来的原因和结果。小丑们都知道自己作为小丑的原因,是因为有些事情他必须要去做,至于必须要去做的原因则有千种万种。正因为如此,小丑们都小心翼翼,每次扮丑之前,也都精心的打扮,甚至要在镜子前,在心里面排练几次,直到自己满意,直到认为可以达到应有的效果为止。小丑知道,每个阶层的地位都不可撼动,不是因为坚不可摧,而是每个阶层都不愿让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小丑的地位也是一样的宝贵,小丑也担心有朝一日因为自己不够搞笑了,而失去小丑的地位。因此,小丑从来不做出格的事情,事情出格了,戏演过了,就不好笑了,当小丑不再搞笑了,那么小丑的人生将会成为一个新的笑话。

每一个阶层都有小丑存在,每一个阶层的人都是小丑。小丑认认真真的活着,活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小丑认认真真的扮丑,可在有些人眼中并不搞笑。当我们扮丑不搞笑,会招来其他小丑的嘲笑;当我们扮丑太搞笑,会招来其他小丑的嘲讽。小丑们内部勾心斗角,小丑们对扮丑取悦的阶层阿谀奉承,小丑们对低于自己阶层的小丑们敲打压榨,仿佛这一刻,小丑们看见的不是自己曾经的样子,也不是自己现在的样子,倒像是看一个陌生到连记忆都没有的样子。小丑们也在茶余饭后,谈论其他的小丑,认为他们的生活是如何的搞笑;我们又何尝不是其他小丑在餐前饭后的谈资,我们的形象在他们眼中也是同样的让人忍俊不禁。你看,我们真实的生活已经是非常的搞笑了,不必要再去装出一副更为搞笑的样子,来试图在我们本身资质的基础上变得更为搞笑。

小丑的观众不止他服侍的那个阶层,也不止同阶层的其他小丑们,也包括小丑我们自己。夜深人静,凉酒半酣,我们总是两眼发直,不自觉的发出冷笑,很明显,我们是在一遍遍的欣赏我们自己的过往,在过往的一幅幅的景象中,我们看到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小丑,那个小丑也发现了远方的时空里,有个人在盯着他看,他在那景象里蹦跳的更加卖力了,他看清了小丑的脸,那脸上,分不清,是汗,还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