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从家里出来，就小心翼翼的，这次不能再买错东西，而且家里的开销实在太大了，当然只是相对于他的收入来讲。夫人最近没有好脸给他，让他睡觉都不踏实。思量着工作上勤勤恳恳，这次升职加薪总能是自己的吧，可那些人说，你还年轻，还有机会。有些人说，识相的，就别当我的路，你先别急，先让我来。
对于领导，阿四不敢得罪，因为自己的命运捏在他们手里，虽然多次了，他们屡次食言，可阿四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每次有更艰苦的工作，他总是冲在头里。对于那些人，阿四更是不敢开罪，总是一点一滴的计算着，不能在任何方面与这些人有任何的冲突，有好事总是让着，觉得不能让这些人挡了自己前进的道路。
阿四像老黄牛一样，每日勤勤恳恳，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可，让他也想不明白的，为何大多数时候，做的大都是无用功。能说会道的，飞黄腾达；俯首苦干的，却原地踏步。他也想不明白，他也曾为此而不平，但从不敢直面这些不平，每每最多也就是躲起来喝闷酒。酒醒了，照常回到岗位，套上犁，继续埋首耕田，忘记了之前种种。渐渐地，他发现，卖力耕作，不去抬头仰望那开满鲜花的山峰，才是他的宿命。牛，就应该在田里劳作；吃草，更是大自然的选择。等有一天拉不动了，自己还有一身的腱子肉，可供主人们一饱口福。想到这里，阿四总是心满意足的笑了。自己无论是或者还是死了，都是很有用的，都能让主人高兴。这是阿四觉得最大的价值。
阿四做梦也没有想到，除了拉犁和给主人贡献自己的肉身。世间还有事情让他始料未及。
一个阿四都没有看清楚长相的人，拦住阿四，抓住衣领，往上一提，紧接着就是两个响亮的大嘴巴，那响声非常清脆，清脆到连啊Q都会引以为豪，但在阿四则不一样。等他满眼的星光不再闪烁了，那人已经扬长而去。留下阿四坐在地上，周围还有一圈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的观众。
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阿四身上，还不到半刻钟，人们早已忘记是谁打了阿四了。实际上，谁打了阿四，对大家、对这个世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四得罪了谁。仿佛，阿四肯定是罪有应得，因为大家心里都有个无比正直的判断，这个世界上不会存在无缘无故的恨，阿四挨打，是阿四活该，阿四别看老实巴交，实际上还不知道有多少花花肠子，不知道在外面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还不到掌灯的时候，每家的主妇才给一家的主人热上酒，一个个离奇的故事便在这方圆不过二里的小镇上流传开来了。故事版本之多，事情发展之离奇，是连讲故事的人都始料未及的。
阿四最终也还是买错了东西。买错东西并不是阿四的本意。阿四实在是懊恼，他想不起自己到底得罪过谁。如果说是年轻时那个女子的家人或相好，原想都那么长时间了，对方去了哪里，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不会无缘无故就打自己一巴掌，至少也要骂几句的。
是卖肉的阿五指使的吗，不应该呀，我只是自言自语过阿五卖的肉是老母猪的吧，太塞牙。是孩子同学的父母吗？也许，听老师说孩子最近在学校挺调皮的，也许是打了同学。可转念又觉得不能，孩子的性格比自己还懦弱，怎么可能会打人。他想到了，肯定是自己的同学小A找人打的，因为前几天自己没有答应小A借钱出去旅游的要求，那天，在电话里，他陪着笑脸给同学说，孩子上学的学区刚有着落。那天以后，他听说，小A同学扬言这辈子都不会给他说话了。阿四想，小A都不给我说话了，就应该也不会打我。他满脑子都是这些事情，甚至，他都忘记了自己是从家里往外走还是在回家的路上。天色晚了，阿四像归圈的羊一样，条件反射地径直走回了家。
还没到家，阿四被人打了的故事就已经传到了他老婆耳朵里。老婆不让他进门，在门里嚎啕大哭，说阿四你个没良心的，跟着你过苦日子就不说了，整天价不着家，也没个上进，你这些年都是去吃狗屎了么？眼看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阿四老婆更加提高了嗓门，跟着他受苦也就不说了，今天大家看到了吧，人家找上门来了，都打人了，他还不承认。阿四觉得脑袋涨得厉害，老婆说让他承认，他也想承认，可承认什么，总得有个人告诉他呀。以往，都是领导，或者隔壁办公室的恶霸让他承认一些事情，他也就都承认了，可，如今没有人给他提个醒啊，该承认什么？
他终究也是无可奈何。迎着寒风，慢吞吞的朝一个方向走去。他不知道该走向何方，他始终也为走的方向对不对而担忧。
第二天深夜，人们发现阿四死在了他工作的衙门的门口。没有人知道这一天晚上上发生了什么。
第三天晚上，隔壁村胖子啊六在家里吃饭，听老婆说隔壁村啊四死了，造孽啊，被人找来了，打了两巴掌，邻居们都看见了，这还有假？回家老婆也不让进门，也被衙门开除了，他走投无路，在衙门门口服毒自尽了。啊六听的仔细，心里直犯嘀咕，那天下午自己喝多了打的人，或者准确的说打错了的人，是不是就是啊四呢？他使劲儿的想，但也想不起来，是不是他。哎，不想他了，还是吃饭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