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敬畏(4k)

“黑石贼现在有多少人?”

县丞又问道。

“一百余。”

县丞脸色阴晴不定,在狭小的书房内踱步徘徊,片刻后,做出决定。

“就让他们继续闹,我们就当作不知,但是咱们不要和他们接触,以前的所有联系该斩断的全部斩断,再闹几天,要让黑山贼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

奴仆问道,“那用告知城内大户吗?”

“管他们做什么,一个个贼精的,早在黑石帮出事的时候就把关系撇干净了,就算有那一两个被查到的也是他应该的,那么大的匪患,没有大户资助怎么说得过去呢?”

县丞淡淡的说道。

奴仆点了点头说道。

“老爷,府城那边的长峰武馆总管已经知道守山县这边的事情了,他们要派人来调查,现在应该在路上了。”

县丞眼中忽然浮现一抹奇光。

这长峰武馆和黑石贼可不一样,后者最多祸害一下平民百姓,但前者在府城中也算是能说得上话的势力。

“你过来,一会你就这般……”

……

军中小考一晃而过。

临山村老卒没有一个被淘汰的,最差的也是战卒。

原县卒依靠功法领先也站住了脚,剩下的位置多有调换。

有几个民夫因为这段时间吃得好,身体养过来了,顶掉了原先的士卒,现在格外珍惜自己的新身份。

又选出了两个传令兵,一个是临山老卒,一个是新兵。

廖黎按照他的设想将兵种全部重新划分了一下。

但眼下新县尉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

没有时间给他慢慢练兵了。

而想要历炼出好兵的最快办法就是战争!

经历过血火洗礼的士卒才能最快成长为精兵,哪怕是之前那种一面倒的屠杀,也比在营里傻练三天强得多。

天色微微亮,廖黎就已经带着一百士卒在守城卒的目送下悄悄出了城。

守城的全是他的人,虽然只是民夫,但穿上士卒的衣服也是像模像样。

一百人的名额算是被他用到了极致。

只要没人查,别管一百多少个,他说一百就是一百!

行军过程极其枯燥,仅有的几匹马全部交给了哨探侦察,剩下的人只能靠着双腿一步一步往前走。

抬头也看不到什么景色,左右两边都是普蓝色的制服。

听到的也是兵甲摩擦的声音和错落的步伐声。

虽然有些枯燥,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长跑锻炼,士卒已经习惯了集体行军。

张祜调整了一下身上的扎甲,走路过程中还不忘用余光看一看其他什的情况,尤其是张西张北的位置。

他婆娘走得早,儿子进山打猎的时候被熊瞎子吃了,一直将这俩侄子视若己出。

大哥走了之后,俩小子可以说是他一手带大的。

要不是为了看顾他俩,他这岁数怎么可能干这刀口舔血的活。

“都调整好自己的武器位置,按照营里说好的去弄,别刚到地方就把自己累的跟死狗似的。”

张祜向手下士卒提醒道。

众多士卒立刻检查自己的装备位置,包括周围几个什听到这话的士卒都动了起来。

老家伙嘴毒手狠,这几天在军营里算是出了名。

新兵宁可被打上几军棍,也不愿意挨老家伙一下。

张祜下手贼特么疼,但就是伤不着,怎么打都不影响训练。

所以经常有什长将那些皮糙肉厚的刺头士卒丢给张祜,让他展露一手。

老剥皮匠很快成了众多什长中最不能惹的人物。

阳光倾洒,细草被马蹄踏碎,碾出一地青绿。

这是哨探的第三次往返,张祜眯了眯眼睛看向后方廖黎的位置,以他的直觉,哨探应该是带回了重要消息.

果然,沉寂片刻后,两个传令兵将命令传达给了每一个什长。

“东南方向,十二里,急行军!”

队伍瞬间有了变化,原本按照两个长方块行走的队伍立刻分开,以什为单位,在什长的带领下,向东南方向跑去。

速度正和廖黎每天早上带他们跑圈的一致。

大武有两种行军规格,长行军和急行军,廖黎在此基础上增加了一个强行军。

除了武器外,什么都可以丢,只要人到了就行。

但现在显然没到那个时候。

廖黎背着当路就静静的跟在后面,哪怕有的什没有达到预定的行军速度,他也没说什么。

他需要知道自己脑海中的东西落到现实中到底是有效的还是想当然。

这次剿灭黑山贼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毕竟他上辈子也没有接触过战争,虽然恶补了许多,但很多细节都是一片空白。

“踏踏……”

吕安骑马而来,“军主,黑石贼依旧窝在废弃矿洞里,并没有发现我们的迹象。”

廖黎面色如铁,声音冷硬,“再探,五里,三里,一里分别来报!”

吕安纵马离去,他心中稍微松了口气,按照他隐约的记忆,行军打仗必须得要哨探,不过具体数量他不知道,只能根据马匹的数量来,正好四匹马,那就四个人。

不过没有合格的哨探,只能把吕安那小子派出去了。

心狠手黑,胆大心细,简直是哨探的不二人选。

而且长得高强,武艺俊俏,廖黎都恨不得把他劈成两半用。

当废弃黑石矿出现在众人眼前之时,不少人已经气喘吁吁,尤其是枪盾兵,里面那层制服都彻底湿透了。

个别身体薄弱的,此时已经开始打晃了。

“全军减速!”

廖黎命令下达,所有队伍的速度都慢了下来,在什长的催促下向同袍靠拢。

原本稀疏的士卒再次汇聚成两个小方块。

然后以一种极慢的速度向废弃黑石矿的方向挪去,见到这一幕,廖黎心中隐隐有些激动。

在出发前,他在心里给自己设定了几个预期。

主要是日常训练中反复提及的一些问题,看看在真实战场环境中,士卒到底能不能遵守。

比如急行军之后减速,但不允许立刻坐下或者喝水,需要缓步慢行一阵。

虽然士卒最开始有些不以为然,但在什长们爱的棍棒下,短时间内就养成了习惯。

最让廖黎欣慰的是,一百个兵跑了十多里地,完完整整,一个没丢!

上辈子经常看到历史里有类似的事,手下士卒行军走着走着就丢了,或者走着走着就多一些的,真要发生了,就算他有兵牌定位,也是一件糟心事。

过了一会,看手下士卒呼吸平复,什长纷纷命令其喝水。

早就饥渴难耐的士卒立刻去拿腰间的水囊。

手一伸。

空了!

换另一只手摸了半天也没摸到。

低头一看,腰间哪还有水囊!

“老子水囊哪去了?”

“明明挂在腰上的,怎么就没了?”

“我的也没了……”

“张二牛,是不是你小子偷拿俺的水囊!”

“放屁!”

“……”

原本有精兵气象的士卒顿时因为这点屁事骚动起来,有一小半的士卒的水囊全都不见了。

“喊什么喊?!那是谁的兵?张北,你的兵要是再乱我军心,直接砍了你!”

张成面沉如铁,指着骚动处喝骂道。

张北面红耳赤,一把扒拉开身边的士卒,见到争吵的两人,双脚离地,一个纵身飞踹!

“砰!砰!”

俩人像是两个沙包一样直接飞了出去。

滚了一身黄土,摔得七晕八素,还没等反应过来,什长的老拳已经落到头上。

“什长饶命啊……”

张北狠狠的又打了一拳,拎起士卒的衣襟,一手抽出腰刀,直接架在了士卒脖子上,咬牙森冷道,“你俩要是想死我现在就送你们。”

士卒看着红着眼睛的什长,像是被恶犬狠狠咬了一口,心中寒气直冲天灵盖,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刀虽然是新的,但什长可是真杀过人的……

“不不不……”

士卒脸都僵了,只会一直说一个字。

见状,张北将刀指向另一个躺在地上的人,眼神凶狠,“你也是。”

另一人好一些,连忙说不敢。

张北眼神阴冷的看了他们一眼,这才作罢。

众士卒被他的气势慑的连动都不敢动,生怕一刀砍过来。

平时跟他们吹牛打屁的什长好像一瞬间变了一个人一样,凶煞狠毒,比他们见过的最凶恶的帮派成员还要瘆人。

就连他们也没有发现,看向什长的眼中多了一丝敬畏。

在众什长的镇压下,小小的骚动很快就平息,本身还一身热汗的士卒现在都变成了一身冷汗。

根据什长的安排,几个人共用一个水囊,慢慢补充消耗的水分。

这一切都在廖黎的冷眼旁观中完成,不管是骚动的发生,还是什长的处理,他都一句话不说。

张成大步走了过来,半跪在廖黎身前,刚要请罪,就被廖黎伸手打断。

“这是……”

看着廖黎手上的牛皮水囊,张成愣了一下,然后顺着水囊囊口处缠绕的麻绳往下看,一根断掉的麻绳随风飘荡。

“绳子的问题?”

廖黎收回手,用指尖捻了一下麻绳断口,说道。

“我跟在后面,捡了四五个水囊,大部分的绳子都是士卒手搓的麻绳,太脆了,稍微磨一磨就断了。”

“还有一些是不会捆绑,导致绳索松扣,水囊脱落。”

“回去之后我们统一发绳子,教他们怎么绑……”

张成说道。

“不,找皮匠重新制作一批水囊,上面要自带皮绳的,所有士卒统一标准。之前是我疏忽了,回去之后要着重排查士卒的装备细节”

廖黎认真说道。

像是水囊这种小东西他平日里根本想不到,但若是在荒郊野外,急行军之后发现水囊掉了,绝对是影响军心的大事。

而且要花费时间去寻找新的水源,行军距离也会被拉短至原先的一半。

张成重重的点了点头,面色庄重,“明白,回去我亲自督促。”

“你现在是屯长,你可以重视这样的小事,但你不能亲自去解决这样的事,不然谁操练士卒,谁管理军队呢?”

打开水囊,喝了一口清水,将其扔给张成,廖黎站起身看向不远处的众多士卒,认真说道。

“大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不仅士卒要成长起来,我们也是。”

张成怔愣的看着站在前方的高大身影,挡住了许多刺往他眼睛中的光线,莫名的有一口气堵在胸口,他想帮阿弟挡一下。

廖黎看着从他身侧走过,脚步有些沉重的张成,心中有点后悔。

张成本来就是个沉稳的人,自己不该给他加压的。

只不过心中的焦虑不知不觉流露出来了,影响到了身边的人。

“全军集合!”

号令响起,没有鸡飞狗跳,只有整齐而坚决的步伐。

向着废弃黑石矿的方向迈去。

黑石矿外面有几个夯土草屋,曾经采矿的矿工建立的,但是已经废弃多年,全都倒塌了。

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矿洞口立在那里。

无遮无挡的。

两个黑石贼懒散的躺在矿洞入口的阴凉处,其中一个还把自己的脑袋塞进了石头地下,就为了贪图那点湿气儿。

“咱们这破地,都不知道废弃了多少年了,有什么好守得。”

另一个人抱怨道。

“早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在下面骨头都快烂了,想上来晒晒太阳。”

石头下面的人回应道。

守门一直都是一个无聊的活,俩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攒劲的话题。

“昨天弄到的那个姑娘,真不粗……”

“你懂个屁,那就是一个村姑!要我说,城里那楼里的姑娘才叫……”

见这人话说一半不说了,给他急得抓耳挠腮,忍不住去推他,“叫什么啊?”

“别动,我好像听到马蹄声了!”

“扯淡,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有人骑马绕过来?脑子有病,你咋不直接说县卒来剿灭我们了呢……”

话还没说完,那人从石头地下钻了出来,眼珠子红红的,“真有!”

“吓!唬老子!”这人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下意识的站起身。

往远处一看,嘿,还真让他看到了一匹马。

真俊啊,他以前可没见过这么俊的马,都是拉车的驽马,也就县营里有……

嗯?

嗯?!!

不是,你还真他妈来剿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