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按照嬴政的安排,是准备用九宾之礼,在咸阳宫大殿与文武百官一起接见燕国使者的。
但九宾之礼太过繁复纷杂,仅对不同宾客的作揖方式,就有三种,更别说其他准备工作,没有半个多月下不来。
很明显,短时间内嬴政是无法接见燕国使者的。
可赵喜乐日记里的内容,又让嬴政很想验证真伪,于是,他直接就在政务殿接见了燕国使者。
毕竟正如赵喜乐说的那样,秦国统一六国是天下大势,他又何必在乎这些虚礼。
而燕国使者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明明商量好了的高规格接见,怎么就突然变卦了?是不是刺杀之事暴露了?
想到这里,就连一向心性坚毅的荆轲,此时都不免有些紧张。
“王上于殿内等候,敢请上卿快步前行。”
似乎是觉得荆轲二人走得有些慢,李斯连忙上前提醒二人。
荆轲愣了愣神,这才注意到政务殿内的情况,没有文武大臣,且李斯并没有带剑。
这些郎官虽然手持戈矛,但不利于殿内厮杀,倒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心中长吁了一口气,荆轲重新收拾好紧张的情绪,笑着朝李斯拱手:“长史请!”
“上卿与下官不同爵,当为大宾,下官岂可先行?上卿请!”
李斯饱读诗书,学富五车,知道若依九宾之礼,每迎每送都要三让三辞而后行,可不能在燕国使者面前丢秦国的面子,于是再次以礼谦让。
而荆轲本就不是正儿八经的燕国使者,见李斯如此有礼,直接就不说话了,对着遥不可及的嬴政躬身一礼,然后转身对秦舞阳道:“副使捧好大礼,随我觐见秦王。”
说完,大步越过李斯,径直朝嬴政那边走去。
但嬴政从始至终都没看他们一眼,反而在郎官中不断扫视。
“赵喜乐,寡人看在母后的情分上,饶过了你们一家,还将你留在寡人身边当郎官,你不思感恩也就罢了,居然敢大逆不道的诅咒寡人?”
“该死!”
面对嬴政不断扫视的目光,一名靠近赵喜乐的郎官,戳了戳赵喜乐的胳膊:“兄台,大王刚才是不是在看咱们啊?”
“兄台,我知道你想得到大王的青睐,但别想太多。咱们这些郎官,有几个不想得到大王青睐的?”
“他们都觉得大王在看自己。”
“而这,正是咱大王的魅力所在。”
赵喜乐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正准备看接下来的好戏。
就在这时,荆轲与秦舞阳一前一后从他旁边路过,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按照他所熟知的历史,秦舞阳在见嬴政之前,就应该露出破绽,结果到现在都没有,其次是嬴政身上居然没带剑?
要知道,嬴政在历史上就是因为有人喊了一句‘王负剑’,才险之又险的躲过了荆轲的刺杀。
如今,嬴政身上没带剑,岂不是说,他等会儿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本打算看好戏的赵喜乐,不由升起一股紧张的情绪。
而一直有意无意观察他的嬴政,见他脸色不停变化,始终将目光落在荆轲二人身上,嘴角隐隐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暗道这小子终于开始害怕了。
“外臣,燕国上卿荆轲,奉命出使,参见秦王!”
就在嬴政想着等会儿怎么处置赵喜乐的时候,荆轲已经来到了王阶之下,朝他恭敬行礼。
“燕国臣服于秦国,献地,献人,本王深感欣慰!”
嬴政回过神来,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下令:“来人,赐特使座!”
话音落下,一名远远站在殿角的宫侍,立刻走到荆轲二人旁边,引领他们入座。
很快,又一名宫侍高宣:“燕国敬献叛臣人头——”
秦舞阳二话不说,直接打开怀抱的铜匣,交给走上前的两名小吏。
两名小吏确认铜匣内的人是樊於期后,便抱着铜匣,送到了嬴政王案前。
嬴政仔细打量了一阵铜匣内的樊於期人头,然后不动声色地扫视赵喜乐方向,拍案喟叹道:“似樊於期这样的叛臣,寡人很是不解,寡人未曾负他,为何背叛大秦?莫不知叛臣于祖宗蒙千古之羞乎?”
众人闻言,纷纷低头,一片沉默。
赵喜乐却一眨不眨的盯着荆轲,他知道,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果然,在众人沉默不到片刻之后,荆轲主动站起来打破了沉默:“秦王,督亢地图已献于秦国,不知秦王可曾看出其中奥秘?”
“嗯?”
嬴政微微一愣,而后皱眉道:“督亢之地,非但寡人,连治国大臣都不知其奥秘,何解?”
“回秦王,督亢乃古蓟国腹地,归燕已经六百余年,其奥秘主要藏在地下,不在地上,据说,古燕国有大宝藏埋于地下。”荆轲笑着解释道。
“哈哈哈!”
嬴政冷不防地大笑:“燕国都已经疲败到割地求和了,还有大宝藏留给我秦国?”
“秦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面对嬴政无情地嘲笑,荆轲不以为意,朗声接口:“燕国曾破齐国数十座城池,所掠财货不计其数。燕昭王为防后世挥霍无度,故多埋于督亢之地,而今燕王唯求存国,不得已才割让督亢之地,以表燕国归顺秦国之心,秦王何疑之有?”
嬴政闻言,骤然收敛笑声,目光凌厉地注视荆轲,然后冷冷道:“人言足下颇有郭开之风,如今一见,确有几分类似。也罢,那就上来指于寡人,燕国大宝藏在何处?”
“秦王有命,外臣焉敢不从之?”
说笑着,荆轲立刻拿起随手携带的督亢地图,走上了王阶。
就在这时,赵喜乐呼吸一滞,不禁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中的地图。
“来了来了,图穷匕见要来了!”赵喜乐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看到赵喜乐如此紧张,又直勾勾地盯着荆轲手中的地图,嬴政突然想起他日记里的内容,不禁生出了一丝警觉。
燕国使者真的会行刺寡人?
就在嬴政惊疑不定的时候,荆轲已经气定神闲的坐在了他对面,缓缓展开手中的地图。
“秦王请看,大宝藏就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