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英独自走在一条荒僻小道之上,虽说白莲教徒已从村中撤去,可他们却也尽数带走了村中的马匹,凤英无奈之下便只好自己迈着步子前往,所幸离村子不远,约摸半日的脚程也就到了。
这条道路曾几何时也是熙熙攘攘,人们摩肩擦踵,身上挑着货物,往来于两地之间,可近些年来,因为朝廷不作为,行人渐渐的稀少了,原本的道路也逐渐被荒草所掩埋。
凤英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原本一直在山中修行,对人间之事不甚了解,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被派下山去除一只食人的妖魔,可把那僵尸消灭之后,却发现吃人的不仅仅是妖魔,而是这该死的世道,于是向师门请命,决定投身于世俗,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当初听到他的这番豪言,凤英的师父并未阻拦,只是颇为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他那时候年轻气盛,没有在意,此番想来,不觉一股羞愧之意涌上心头。
从原本的豪言壮志,到现在居然连一个村子的百姓都不能保护好,千头万绪涌上心头,最终也只能化作了一声叹息。
走着走着,道路愈发破败,原本齐整的青石板也变得残缺不全,树木幽深,即便是在大太阳底下也显得有些阴森,久未修剪的枝丫肆意生长了怪异的模样,欲将人拉入幽冥鬼域一般。
凤英面不改色的走了过去,道路的尽头,是一幢有些破败的房子,原本也是一大户人家的居所,可惜几年前的一场大疫,全家死了个干净,原本还有人准备将其买下,可每次都怪事频发,总有人说在里边见到了死去的前主人一家,渐渐的,便再无人问津。
即便是再好的房子,一旦没有人居住养护,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破败下来,附近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合计,干脆将其当做了义庄,常年烧香供奉,一方面用来停放那些无亲无故的可怜人的尸骨,一方面也期望能够超度那横死一家的亡魂。
如今这地便成了镇妖司的据点。
义庄的门虚掩着,凤英把门一推,室内一灯如豆,晃悠悠的摆在供桌之上,他借着昏黄的灯光来回打量着,发现其间空无一人。
凤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朝着四周拱了拱手,“镇妖司凤英前来有要事禀报,还请现身一叙”。
见无人应答,凤英便提高了声量,再次道了一遍,可依旧如之前一般,空荡荡的房间内只余有他的声音回荡。
他的心中陡然生出了一丝不安感,正欲离开,眼神却不经意的瞟到了摆在大堂中的两副棺材之上。
他此前见到这两副棺材也有些好奇,镇妖司中的前辈们告诉他,这只不过是用来迷惑百姓罢了,毕竟义庄中没有棺材可不像回事。
可如今凤英分明看见棺盖与棺身之中渗出了一丝丝红色的液体。
他定了定心神,将一把精钢打造的长剑拿在了手中,轻轻的走了过去,伸手按在了棺材盖上。
凤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一用力,棺材盖被掀翻,重重的砸在了地上,而棺材的景象让凤英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股腥臭腐烂的味道顿时直冲天灵,让凤英好一阵咳嗽,在缓了缓神后,这才捂住鼻子朝着棺材里头看去。
只见里头胡乱的塞着几具尸体,从服饰上看,确是镇妖司的人。
尸体浑身上下布满了平滑的伤口,看上去都是被利器所伤,可哪有人会这么一刀刀的将他们折磨而死呢,凤英也不知道,实在是因为镇妖司的仇家太多了,且看这伤口,似是一人所为。
凤英将剩余的一个棺材盖也打了开来,里头同样躺着几具尸体。
凤英不顾血腥,将他们全都抬了出来,数了数,一共五人,其中不乏凤英相熟之人,可这五个镇妖司的好手全折在了这里,不由得让凤英有些胆寒,随后便是一阵愤怒与悲伤。
可到底是谁在针对镇妖司,凤英的心中一团乱麻,没有一点思绪。
凤英四处检查了一番,发现存放物资,例如丹药与符箓的房间并未被打开过,里头一切如常,装得满满当当,只是五人身上镇妖司的腰牌统统不见了踪影。
难不成凶手是为了腰牌而来,妄图通过腰牌混入镇妖司内部?凤英皱起了眉头,这种情况不无可能,要是早些年间,朝廷还算清明的时候,镇妖司遵循着一套完整的识别方法,可如今朝廷上下一片晦暗,镇妖司内部也逐渐开始崩解。
不少原本奉公廉洁,一心为朝廷的老校尉也迷失在了金钱之中,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以这么说,如今的镇妖司内部也已然被蛀得千疮百孔。
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
就在凤英转身欲走之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这么急着走,是想去哪儿啊”。
凤英神色悚然,握紧了手中长剑,身子却不由得朝着后边退去。
这是凤英身体的本能反应,动物在遇到了天敌之时会出现一种不自觉的畏惧,人类也是如此。
踏,踏,踏。
走进来的是一名看上去十分年轻的翩翩公子,可不知为何,却是一头雪白的长发,穿着一身白色的对襟窄袖长衫,胸口处绣着一朵白色镶金边的莲花。
手中摇晃着一把象牙制成的折扇,白色的流苏上缀着一颗淡绿色的宝石,虽然看上去人畜无害,却给姜明带来了一股极强的压迫感,体内法力都有些流转不畅了。
“你是何人”,凤英开口问道,虽然他心中隐隐已经有了答案。
“在下如今添为白莲圣教弥勒堂堂主,同时兼任白莲圣子”,他彬彬有礼的朝着凤英一拱手,视线微微一扫,堂内的场景尽收眼底。
“啧啧啧,没想到你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白莲圣子惊讶的用扇子掩住了嘴巴,“你应该和我很合得来”。
凤英心中一片悚然,他曾经也听说过白莲圣子的往事,曾为峨眉门徒,而后屠宗叛门,一直以为只不过是夸大其词,如今看白莲圣子的语气,原来是他想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