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要做神仙

洛州,因被洛水环绕而得名,或许是因为许久未曾经过战乱的缘故,倒也是一片繁荣景色,在如今这世道显得颇为难得。

洛州管县二十六,其间一县名为偃师,尤为繁盛,风头甚至盖过了洛阳,全赖在其的地界上有一处远近闻名的道观,名为升仙观。

升仙观与一般的道馆不同,不遵循避世之法,寻处清幽场所,反而坐落在偃师城外,将偃师县大半都包裹了进去,甚至可以这么说,在偃师县内,人们只知升仙观而不知其它,即便是龙虎山、上清派也是如此。

之所以如此,盖因那升仙观每年的九月三日晚上,都会有一名修炼圆满的道士得道升天,从此便是神仙中人,证得大逍遥,大自在,空留衣服鞋袜落在地上,作为仙人的遗留物供众善信拍卖,价高者得,所得善款自然是放入了三清祖师面前的功德箱内,用来修缮法身。

便是因为如此,一开始只有可怜一间小庙的升仙观就这么以极快的速度壮大了起来,以至今天的模样。

不仅如此,偃师县中大半的土地也在扩张之时归了升仙观,可观里的道士心善,除了取用一小部分作其他用途之外,全都以低廉的租金供给百姓们耕种,而代价只不过是要求家家户户皆信奉升仙观,以及粮食丰收之后用所卖钱财的十分之一作为香油钱罢了。

百姓们感念其恩典,更是全心全意的信奉起来,在城中要是有人敢说一句升仙观的不是,非得被人围起来揍上一顿,然后扭送到升仙观的庙宇前迫使其认罪。

即便是如此,那升仙观里的道士也从不干些欺压百姓之事,久而久之,百姓们遇到不公之处,甚至都不再去县衙,而是找道士们处理。

这让知县也无可奈何,毕竟县衙中的大多数也早已成为了升仙观的善信,他孤掌难鸣,从此便不理政务,成天寻欢作乐,放浪形骸,加上如今朝廷式微,这偃师县便成了升仙观的一言堂。

时间过得飞快,眼见得又要到升仙的日子了,观中符合的道士们纷纷做好了准备,摩拳擦掌的想要在抽中成仙的名额。

这成仙自然是没有那么容易,哪怕是抽签也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观内根据修为的高低分为道童、道人、炼师、高功,其上还有监院以及观主,想要成仙,一般起码得是高功才行,偶尔有天分出众的炼师被选上,往往会迎来一阵羡慕的眼光。

没有抽中的道士按观主的说法,就是缘分还未到,缘分一到,自然而然的便可成仙,因为有观主的这一番话,没有抽中的道士们也不沮丧,而是就这样年复一年的等下去。

不过倒也不是只有这一种法子能够成仙,有些高功的运气实在是差了些,抽了一辈子也没有抽中,观主感念其诚心,便会损耗元气,亲自出手,送其升仙。

悟松乃是这升仙观内新进来的道童之一,今年不过才十四五岁,因为家乡爆发了饥荒,他带着家中仅有的粮食跋山涉水,在断粮之前跑到了洛州。

听闻这边有个升仙观,原本只是想着过来租几亩地,耕种来养活自己,却不料那负责登记的道士一抬头便相中了他,就这样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稀里糊涂的便成为了道门中人。

和其他刚进观的小道童们一样,对那升仙的传说端得是十分好奇,不断的向着师兄们询问了起来,可这等机密之事又哪里是他们能够知晓的,在挨了几顿臭骂之后,其余的道童都学乖了,闭着嘴巴不再提起这事。

悟松和他们不同,虽然口中答应的好好的,内心的好奇却愈发旺盛了起来,从小他便是不服管教的性子,偏偏行动力特别强,不然也不能独自一人来到了这里。

夜幕很快便降临了,幽静的观中已是一片昏暗,现在是做晚课的时候,悟松突然想起了要是被发现自己不在,指不定明天师父会怎么惩罚自己,可是一想到接下来便能够亲眼目睹升仙的秘密,顿时将其抛到了九霄云外之中。

大不了便是挨一顿揍、不给吃饭、在祖师像前罚跪罢了,哪比得上眼前的光景,悟松心中这般想道,不过升仙的地儿到底是在何处呢?就在悟松挠头之时,突的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顿时心中一紧,连忙四周观瞧了起来。

眼见不远处有一松树,树身粗壮,枝繁叶茂,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悟松心中一喜,爬树对于乡下出身的他算不得什么,三步并作两步,仿若灵猴一般唰唰的便爬了上去,隐没在树冠之中,只余下一对亮晶晶的招子注视着下边。

“恭喜啊,玄鹤师弟,第一次抽签便中了,实在是让师兄我艳羡的紧啊”,他刚一上树,便走来了四五名道士,悟松借着月光看得分明,那被簇拥在当间的道士便是此次抽中的炼师,玄鹤道长。

听说玄鹤道长今年才三十来岁,真是天生的道骨头,悟松不由得幻想了起来,要是抽中签的人是他就好了。

那开口之人约摸已有六十来岁了,头发胡子已然雪白,虽然身姿依旧挺立,但却依稀可见一丝暮气。

悟松对他也有些印象,是一名有些倒霉的老高功,修四十余年的道,却依旧没有成仙。

他将来不会也是如此吧,悟松突然有了一些沮丧,他知道自己不是修道的料,他大字都不认识几个,遑论那些繁杂的道经呢?

到底是少年心性,没过多久悟松便恢复了过来,眼见玄鹤道长已经和那些道士们一一道完了别,此时正朝着一处荒僻的院落走去,就快走出自己的视线中了,连忙从树上滑了下来,轻手轻脚的跟在了后头。

可以看得出来,玄鹤道长的心情大抵是十分激动的,原本淡然的性子此时也变得有些不淡定了,眼见四下无人,竟手舞足蹈了起来,口中还哼着不知名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