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五色宝剑

李憕带着阿大赶到朱雀大街的时候,陈玄通已经在几个财主的簇拥之下进了酒楼。

二人尾随着进去,在陈玄通不远处的空桌坐下,装作若无其事地偷听几人对话。

酒楼里人声嘈杂,断断续续地只能听到几个财主恭维陈玄通,说些道术精湛,在世活神仙之类的屁话。

面对陌生人的宴请,陈玄通坦然地点了几壶好酒,还没上菜就已喝得语无伦次。

他拿出宝剑炫耀着:“这把剑是我师爷传下来的。当年他老人家就在长安城里,大战三千妖兵鬼将,将他们封在剑里,融成了阴灵。”

“你以为我在变戏法,耍幻术?”陈玄通眯着眼睛,满脸得意地说道:“那是剑里的阴灵听了我的命令,召出附近的鬼兵附在纸人上面!”

说罢,他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憕仔细端详着陈玄通,这个道人言语放荡,眼神轻佻,更可笑的是下巴上约有三四寸的胡须编成了小辫儿,中间还用红绳系了个拇指大小的葫芦。

他不过三十上下的年纪,但须发中夹杂了不少白毛,一片花白远看像个老汉。

以前父亲说过,修炼阴法的人容易早衰,年纪轻轻却是一头白发。看样子陈玄通说的是真话,他修炼阴法,役使阴兵,所以才能在街头耍那个奇特的幻术。

那把法剑也独特的很,剑身放出冰冷寒光,护手却是纯金打造,剑柄用染红的麻绳缠了一圈,尾部用黑漆涂满。

旁人看不出端倪,但李憕一眼便知,这把剑用五方五老五炁养炼过。

一把剑中,包含了金木水火土。

剑身属金,护手取了黄色属土,麻绳属木,红色属火,尾部的黑色是水。而这些也只是糊弄外行的噱头,真正的玄机在于法剑的炼制。

铸剑师与炼剑的道人要同吃同住,戒酒茹素一整年,每日卯时将宝剑从土中取出,酉时重新埋入,取卯酉门户之意。如此重复八十一天,再选五种天材地宝与法剑共同炼制。

一年后选择甲子日试剑,一击劈中树木,而天空中隐隐有惊雷声,宝剑才算炼好。

阿大听他说了一大堆,满脸震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憕一拍脑袋,心说又得意忘形了!总不能和你说,我前世的老爹也有这么一把剑吧……

“小时候听家门口一个老道说过。”

“你说这人和胡拉罕有关系吗?”

“不好说,或许有吧。”李憕喝了口酒,发现自己的舌头也被养刁了,上好的米酒在他嘴里如同浊酒,难以下咽。

陈玄通还在借着酒劲侃侃而谈,听不清说了些什么,那几个财主竟都从怀中掏出些钱财来递给他。

李憕心里还在嘀咕,陈玄通要是胡拉罕的先头部队,怎么会如此高调进入长安,而且像个江湖骗子一样四处收钱。他手里的钱也不多,加起来也不足一贯钱,

墨棋司财大气粗,手下人不会这么不开眼。

他调出脑袋里的白板。

【陈玄通是墨棋司暗探】

不对。

看来这个人和胡拉罕并不是一伙的。

【陈玄通是个江湖骗子】

叮!

李憕端着酒杯,长叹一口气:“一个江湖骗子把徐大人急成这样。”

不过他转念一想,胡拉罕想在长安城里传教,八成也要靠这种不入流的神通,以此吸引信众。

此时忽然冒出的陈玄通,很显然是胡拉罕的有力竞争者。

为什么不把他收入麾下,让他代替自己冲在和胡拉罕战斗的第一线,岂不妙哉!

“阿大,咱俩去趟地宫。”

…………

“李憕,你怎么空手来了,酒呢!”柳钦松打趣道。

李憕耸耸鼻子,闻见暗室中隐隐酒气:“柳大人,前几天才送来三壶酒,你又喝完了?”

“这酒好啊!入口甘醇,飘飘欲仙,喝完后不过半个时辰就能散去醉意,什么事也不耽误!”

“好了好了,先说正事。”徐幽赶忙拦住,“你忽然回来,查到什么消息了?”

李憕把刚刚监视陈玄通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刚刚也查到了他的案卷,这人自幼顽劣不堪,在茅山修道时也经常受责罚。而且此人贪财好色,又嗜酒如命。很多年前,司马承祯就想把他逐出师门。”

“我今天见了李含光,他说江南茅山上清派的弟子们也在找他,想追回他盗走的法剑。”

“二位大人,陈玄通对我们有用,我想用他对抗胡拉罕。”

柳钦松和徐幽听完了李憕的谋划,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李含光那边我去说。”

几人又商议好接下来的每一步棋,柳钦松忽然问道:“我听说你最近搞了个赌坊,叫什么拉斯、拉什么司的,有这事?”

李憕羞赧地笑了笑:“确实有,我打算用这个赌坊收买长安的贪官污吏,以后为慎录司所用。”

柳钦松面露难色,沉默了一会才开口:“现在朝中有人对慎录司虎视眈眈,有件事……”

进入慎录司这么久,李憕还是第一次见柳钦松吞吞吐吐。

他想到朝中攻讦慎录司的人逃不出李林甫和杨钊这两个败类,于是说道:“柳大人,我开赌坊的目的,是想架空杨钊和李林甫。”

“这未免太冒失了!”一向老成持重的徐幽自然对这样的计划表示反对。

李憕笑道:“二位大人无需多虑,事情一步一步做,我先把官员们拉拢过来,以后总不是什么坏事。”

他又看了眼柳钦松,发觉柳大人的神色中暗暗透出些许肯定,便继续说了下去:“以后的重大行动,我自然要提前请示。”

柳、徐二人对视一眼,屋里只听见徐幽哀怨的长叹。

“好吧,你小心就是了。”

…………

李憕在屋里闭目沉思,白如月做好了饭菜端了过来,轻手轻脚放在桌上,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温柔地望着他。

他撇了一眼,嘴角扬起笑容,又享受地闭上了眼。

在危机四伏的长安城里,只有这样的闲暇时光让他得到些许放松。

如果他只是长安城里的平头百姓,有如此佳人相伴,怎么也要吹灯上炕,生一窝娃。

可惜,他现在变成了曾经笔下写过无数次的间谍。

还有那些重复过无数次的对白:

间谍不能动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