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鼓上骚时迁

足足沉默了小片刻后。

见赵景年依然不为所动,仍在自顾自地喝酒吃菜填肚子,西门庆有些坐立不安了。

他发现,自己好像有些看不大懂赵家大郎了。

自从江宁府回来后,赵大郎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变得格外成熟稳重,浑不似他先前认识的那位。

“赵大哥…”

西门庆刚欲开口,就见赵景年已经从圆凳上站起身来,在问旁边座的贴身丫鬟:“青瓷,吃好了没有?”

“奴吃好了,大郎。”青瓷扬起绝色容颜,冲他倾城一笑。

“那我们回吧。”

掸了掸衣袖,赵景年这才看向欲言又止的西门庆,拍了拍他的肩膀:“庆哥儿,我府上还有要事处理,先走一步。”

说罢,赵景年便要踏步离去。

青瓷赶紧上前开门。

谁曾想,青瓷刚打开雅舍房门,就见录事凝露也好巧不巧地赶了来。

眼瞧赵景年准备离去,凝露愣了愣,然后连忙欠身让开,余光瞄了眼屋里尴尬站着的西门庆,她很快就收回目光,低头不语,装作什么都没瞧见。

赵景年见之,不禁脚步微顿,停了下来。

就这么吃干抹净、拂了西门庆的面子,只怕以后的羊毛不好薅了。

多少还是得给他留个希望。

于是,赵景年迟疑说道:“庆哥儿,你去紫石街,找那泼皮武二试试,他应该能够帮你追回被抢的货物。”

丢下这句话,赵景年便带着青瓷下楼离去。

屋内的西门庆,愣了半晌才恍然回神。

“多谢兄长指点!”

对着赵景年离去的方向抱了抱拳,西门庆脸上的闷闷不乐,这才终于是恢复了几缕晴朗色彩。

他本以为,赵景年今日不愿帮他,但谁曾想临走前,赵景年终究还是给他点了一个人。

“紫石街、泼皮武二?难道,他是赵氏府上豢养的门客?”

西门庆内心猜测不到,但他很快就释然了。

“管他呢,只要能够帮我解决问题就行,赵大哥终究还是愿意帮我的。”

想到此处,西门庆觉得,他掏出来的那一千贯钱花得不冤。

随后,他便不由看向门外候着的录事凝露。

见过了赵景年身边丫鬟的绝颜,西门庆内心猜测,赵景年方才兴致缺缺、心情不爽,多半是因为看不上凝露这等低劣姿色,觉得他安排档次不行。

要不然,他今日找赵景年办事,为何会这般忐忑波折?

找王妈妈定下这凝露,他可是花了不菲的大价钱的。

既然赵景年看不上,那他便自行笑纳了。

不能白白浪费了钱财。

“彼娘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货!”

西门庆破口大骂了句,然后一把将凝露动作粗鲁地拉进雅舍,砰的一脚关上房门,开始撕凝露的衣裙。

他势必要将今日的火气,全都发泄到凝露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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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脚刚出了平康坊,赵景年后脚便瞧见,府上一名小厮快步朝他这边跑了来。

赵景年微愣,等那小厮靠近:“找我何事?”

小厮连忙躬身行礼回话:“大郎,福伯说您要的东西已经到了,让小人来通知您一声。”

赵景年一听家仆禀报这话,心头顿时双眸一亮。

福伯的办事效率挺高啊!

心道了声,赵景年便迫不及待地带头打道回府。

不为别的,只因之前暗中命福伯去给他找的东西,此刻已经到了。

他得赶回去捣鼓一把短火枪防身。

尽管现在,有了许叔微给他的《灵枢经》相助,他已经能够随时轻松动用四成武艺,身子骨也不似以往那般难受了,但是,在欲害他的幕后黑手还没有彻底揪出来解决之前,赵景年决定还是先行藏拙。

免得多惹其他是非。

等手枪造出来,若还有哪个不知死活的胆敢害他性命,他便一枪一个。

七步之外,必定是他的枪更快!

七步之内,论武艺他也不输阵!

赵景年走得很急。

青瓷快步跟上,心情极好。

她没想到,赵景年说话算话,竟然真的是办完事情就走。而且,不但让西门庆乖乖多掏出来一千贯钱,西门庆还愿意主动补清这两年来的所有漕运费。

小丫头一路心情极好,紧紧跟着赵景年,步履间甚至不由自主地轻哼起了赵景年曾教过的小曲儿——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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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三人刚行至紫石街后半段,就听前方一阵喧闹嘈杂。

还没来得及搞清状况,只见一道身材矮小、相貌难堪的邋遢男子,从赵景年身前方飞速跑来。

他一边疾速快跑,一边冲前方行人怒喝不断:“闪开,统统都给老子闪开!”

行在前方的行人见势不对,连忙侧身往两侧躲避。

街旁两侧的商贩们,本来还在当吃瓜看客,不料转头间却发现,他们的货摊也跟着纷纷遭了殃。

沿街几乎所有的货摊,都被那人顺手一把掀掉,用来阻挡后方追来之人。

“狗日的老杂毛,不得好死,居然掀老子摊子!”

“掱贼,我日你滴亲娘!”

“狗娘养的,你妈那个巴子!”

“……”

各种粗鄙难听的叫骂声,顿时从四面八方响起。

赵景年眯了眯眼,瞧见往他冲来的矮小男子右手中,正握着一袋镶金的花边荷包。

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他偷人家的钱袋,被对方发现给追上来了。

“清河的治安不行啊…”

赵景年内心叹道,这世道已经烂得不成样子,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掱贼胆敢行窃。

眼看那掱贼已经径往这边冲来,赵景年皱了皱眉。

倒是青瓷见状,有了前几次经历,她连忙上前守在赵景年前方。

一旦对方敢横冲直撞上来,她就一脚将之踹飞。

“彼娘之,给老子滚——”

可谁知,那气势汹汹冲来的掱贼,刚准备对着前方破口大骂,以为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挡了他的道,等看清楚竟是赵景年后,掱贼顿时就闭口不言了,连忙选择一个急刹。

只见那掱贼急刹之下,身子骨歪歪倒倒,险之又险地停下,最终在赵景年身前两丈外。

“娘的,幸好老子没撞上,不然我命休矣…”

掱贼抽搐着面颊,尴尬地笑着对赵景年抱拳,同时还不忘回首,查看后方追来的苦主。

现在,他是前方去不得、后方也回不得,一时陷入两难境地。

整个江湖上,没有江湖客不知道“当世吕布”赵大官人赵景年的威名。

那可是以一敌百的狠人!

他时迁,就算有‘鼓上骚’这等江湖诨号,可是也打不过赵景年这尊杀神啊…

“赵大官人,小人方才并非是骂您。”

时迁连忙解释,眼看后方追者就快追上来了,不由心急如焚,“赵大官人,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小人这就从旁边绕…”

说话间的功夫,时迁就突然一个侧边转身,打算从旁边绕过去逃走。

赵景年淡淡扫了他一眼,但时迁却并没有停下的打算,而是依旧转身就直奔外逃。

赵景年沉眉吩咐:“青瓷,拿下。”

“诺。”

应声之下,青瓷脚下一个箭步飒爽直冲,瞬间拦住时迁去路,凝眉怒道:“把偷来的荷包拿来,还给人家!”

时迁见状,满脸的犹豫不舍。

这镶金荷包沉甸甸的,他偷来后可是仔细看过,里面并非铜钱全是碎银,少说也有十多两。

再加上被偷的那小娘子穿着华丽、富贵堂皇,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人家子弟。

到手的钱财,怎么可能让之飞走?

“我若不拿呢?”

时迁扫了眼没动手的赵景年,又看了看拦路的青瓷,这才想起赵景年已经中了毒,不由冷笑道,“老子方才主动避让,只是不愿得罪大官人,并非是怕了赵大官人。”

“若赵大官人若想当好人,有本事不妨自己来拿!”

随着话落,时迁一个飞身踩着旁边的摊铺,足下似蜻蜓点水般轻点,直接跃上了隔壁巷的房顶。

“哈哈哈…”

时迁抛了抛手中荷包,满脸的得意笑容,转身就欲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