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王家管家指着刘大有鼻子骂道:“昨天白天,我刚和你吵完,晚上我们家的田就着火了!而你们赤心卫的田,什么事情都没有,还说不是你做的?”
刘大有辩驳说:“我和你争吵是不假,可是我没烧你们的田!我一晚上都在家里。况且昨天刮的北风,我们赤心卫在北边,肯定烧不到啊!难道这刮北风也怪我?”
“就因为是北风,所以你的嫌疑才更大!”
王家管家走到赤心卫和莫高乡的边界处,指着一边是灰烬,一边还是金色的麦田喊到:
“诸位乡亲看看!能有这么巧吗?就沿着这条边界着火。莫高乡的田全烧了,你么你赤心卫的田,完全没事。还说不是你报复放火,骗鬼呢吗?”
此时莫高乡的乡民们也觉得王家管家说得有理,一时间群情激奋,要上来抓刘大有。
康太清此时喊道:“诸位!诸位!都先听一下,能听老朽说两句吗?”
但是没人听康太清的,康太清一怒之下,对着身旁的秋分说道:“列阵!”
“啊?哦!好的!”秋丰立刻大声喊道:“卫正有令!列阵!”
赤心卫的乡民听到列阵的命令,迅速列队,亮处武器,保护着刘大有,吓退了那些莫高乡的村民。
但是莫高乡的村民只是敢怒不敢言,他们都觉得就是赤心卫烧的,恶狠狠的盯着赤心卫的村民。
此时沙州的营田使史卫风过来了,喊道:“吵什么?吵什么?都给本官把手里家伙放下去!还有没有王法了!”
看着过来了一个官员打扮的样子,双方头人这才过来见礼。
莫高乡下峰村村正,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营田使史卫风面前,哭诉道:
“上官啊!您要为我们下峰村做主啊!我们……我们下峰村的田,还有整个村子,被一把火都给烧没了啊,这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您要为小民们做主啊!抓住那个纵火犯!让他们赔我们的村子!”
史卫风此时说道:“村正您放心,这件事情,张刺史已经知道了,并且接下来会安排救灾。不会让你们饿死的。不过听你们的意思,这次大火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这时王家管家就殷切的上前,指着刘大有说:“就是他!他昨天与小人起了争执,一怒之下就放火报复!上官快快抓了此贼!”
史卫风眼睛一眯:“你是何人?”
王家管家直接点头哈腰的说:“启禀上官,小的王伟志,是新任录事参军王仲法,王公家的管家,负责莫高乡这一片的王家产业。”
听到王仲法的名字,史卫风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然后说道:“都说说吧。究竟怎得一回事?”
王伟志把昨天和刘大有争吵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后说道:“定是此贼,怀恨在心,才放火烧田的。”
史卫风听完王伟志的陈述,又看了看这被火烧的泾渭分明的现场,也是表情不善的看向刘大有,明显已经信了八分。
刘大有连忙喊冤:“上官!小人冤枉啊!小人昨天一晚上都在家中,小人妻子父母皆可作证啊!”
在场的刘大有的老婆、父母和十四岁的儿子,也是纷纷站出来作证。
管家王伟志冷笑说:“谁知道是不是你家里人包庇你!”
刘大有连连喊冤,营田官史卫风也是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应该有沙州司法参军或者沙州长史、司马处理,本官不好评判。这样你们随本官一同前往沙州刺史府陈情诉冤。”
无奈之下,众人只得到了沙州刺史府。
唐朝一州,一般刑事诉讼由长史、司马、司法参军、县令、县尉处理。只是此事太大,背后牵扯的人,县令和县尉是没法处理的。
史卫风只得先去找司法参军。
此时掌管诉讼的沙州司法参军张淮深刚好不在,被安排去了寿昌县纠察县中司法去了。
而此时新任沙州司马康通信远在肃州带兵。
所以现在有权力处理案件的,只有沙州长史,兼熊飞营军使,阴公遂。
看到堂上坐着的是阴公遂,康太清等赤心卫的人先是心凉了半截。
大家都知道,阴公遂和王庸矛盾极深。
不过阴公遂却出乎康太清等人意料,他表现的很公正。也不急着下结论,扣帽子。
依次听完双方的称述,然后厉声说道:“管家王伟志!你没有证据,是不可以平白定他人罪的!明白吗!”
顿时赤心卫大家热泪盈眶,被人冤枉白眼了一天,终于遇到了一个公正的青天大老爷了。
康太清连忙行礼感谢说道:“多谢长史主持公义!长史明镜高悬,是我等百姓之福啊!”
“诶!康老快快请起!”
阴公遂也是表现的很谦卑,连忙下来扶起年过六旬的康太清说道:
“本官虽然和肃州长史王庸,有些政见不太一致。但这是公事,并不会影响本官对律法的敬重。本官不会放走一个罪犯,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放心,本官定然还天地一个朗朗乾坤!”
康太清也是连连称是。
阴公遂嘴角一笑,然后话锋一转说:“但是康老啊,您站在本官位置想一想,刘大有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嫌疑和动机?”
“这……”康太清此时也不好驳了阴公遂的面子,也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阴公遂笑着说:“是吧。所以刘大有,可能暂时需要留下,我还是派人去赤心村调查一下。”
康太清急忙说道:“可是阴长史……”
“欸!康老您听本官说完。”
阴公遂打断康太清话说:“不过您放心!只要证明不是刘大有干的。我就立刻放人。就这几天,搜查一下,搜不到证据,我们刺史府也不能平白无故抓人不是吗?”
说到这里,康太清也再无话可说。只能同意阴公遂的说法,配合调查。
康太清也相信刘大有,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刘大有对于庄稼是有特殊感情的。平时到乡界,都忍不住过去帮莫高乡的人照顾农作物,还积极传授他们种田经验。
以他的性格,你说他趁着夜晚,揍了王管家一顿,康太清信。但是你说他放火烧庄稼,康太清打死也不信。
于是众人准备去赤心村调查。
而就在大家等阴公遂召集仵作和不良人时,一个伟岸的身躯出现在大门,叫住了康太清:“康太公!”
康太清一看,竟然是两个多月没见的安叔。安叔此时只有一只胳膊,但是看着精神头却很好。而安叔身后,则是缓缓走出的曹叔。
赤兴乡的众人见到安叔和曹叔很欣慰,却又都因为刘大有的事情,笑不出来。
安叔了解了前因后果后,于是说道:“俺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俺这次也跟你们一起回村子看看。”
康太清看安叔满脸红光,也是点了点头说:“行,有你在,老朽心里也踏实些。”
于是安叔回去收拾东西,刚好碰上了前来探望的张议潮的第16女张淮瑾看到了。
安叔和曹叔受伤后,就被张议潮安排在刺史府后堂养伤。也是张议潮拉拢王庸的手段之一。
张议潮怕他们因为身份低微,被刺史府人员忽视照顾。所以就让自己的第十六女张淮瑾时不时过来照顾他们。
经过两个多月,张淮瑾和安叔、曹叔已经很熟了。
张淮瑾为了让断手的安叔和无法干重活的曹叔振作。也是下了不少心思。
先是托自己父亲张议潮,给安叔找了一个独臂的老护卫,教他独臂的刀法和身法。这两个月,安叔都在跟这位老游侠学习。
而张淮瑾还教会了曹叔编柳的技艺,让曹叔能有个寄托,也能编柳补贴家用。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二人都对张淮瑾、张议潮父女感恩戴德。
“安叔?”张淮瑾好奇的看着安叔背着的包裹,装作生气说:“您要走?也不给我说一声,太不够意思了!哼!”
安叔也是呵呵笑着说:“哎呀,小十六,别生气了。村里出事了,此番康太公也来了,俺就顺道回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张淮瑾这两日都在家中闺房读一本从军营传出来的传奇小说《西游记》,没理会外面的事情。于是好奇的问道:“这两出什么事了?”
安叔复述了一遍这两天的事情,张淮瑾也是眉头紧皱,清拖下巴,嘀咕道:“哪里怪怪的。”
随后张淮瑾收起了疑惑,说道:“安叔,刚好我今天也没事,跟你一去赤心村看看吧。等我换个衣服。”
之后张淮瑾和自己的贴身侍女,各自换了一身粗布男装,跟在安叔后面,一路来到了赤心村刘大有家门口。
阴公遂看着围观的人群,大声说道:“诸位啊,为保公正啊,双方人员都可以到一旁围观我们搜查。康太公,请。”
众人于是都围观着官府的不良人对刘大有家的搜查。
张淮瑾对搜查没什么兴趣,倒是看起了周围人对搜查的反应,越看越奇怪。
突然,屋子里传来一声“大人!找到了!”
众人纷纷朝着屋内看去,就看到刺史府的人,找出许多坛火油,火折子,还有一件衣角破损且有火烧痕迹的衣服。
顿时所有人,目瞪口呆。
康太清此时慌了,差点晕倒,心里直呼:这下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