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庸此时脑袋有点懵。
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还在讨论算术吗?怎么就突然问军事问题了?不过自己穿越前也是军人,这些问题倒没什么难度。
王庸暂时没想透这里面的关系,但是还是带着疑惑,回答说:
“敌军骑兵强,步兵弱,也就是说敌军擅长机动,应该会主要打奇袭战,运动战,破交战。弱点就是不擅长攻城守城战,防御战,阵战,且无法长期作战。我军步卒强,骑兵弱,说明是机动差,但是可以构筑工事,修建营寨,结阵抗击,打消耗战。如果根据我们双方各自优缺点,那我觉得目前的办法就是结硬寨,打呆仗。重点发展堑壕,军阵,弓弩……”
说到这里,王庸忽然闭嘴了。他想通了此刻的问题了。
合着刚才自己的题目,让张议潮等人觉得,自己包装出来的那道题其实不是简单的数学题,反而更像是兵法中的题目。
这也就是为啥张议潮忽然不关心算术,反而莫名其妙的提出一道兵法题目的原因了。
完了,自己装过了。如此只怕自己只想先稳一手,混个辎重营军官先摸摸情况的目的要泡汤了。
张议潮此时正听的津津有味,忽然王庸不说话了,张议潮问道:“继续说啊,说的很好啊。解释一下什么是结硬寨,打呆仗,感觉很有意思。”
虽然王庸只说了一半,但此时扑克脸的阎英达已然确定了王庸懂兵法。而那位老道士,只怕不是一个道士这么简单,更像是一位归隐的老将军。甚至对王庸倾囊相授。
阎英达觉得没必要继续测试了,于是轻咳了一声提醒说:“刺史,王庸的才干,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如今时间也晚了……”
张议潮也是收起了好奇心,望着眼前的少年,也觉得确实不用急于一时。而此刻,张议潮也有了留王庸在自己身边的想法。可是安排给王庸一个什么职务呢?他一个16岁的少年,肯定不能让他领兵打仗,年纪太小了。若是给了一些关键的位置,只怕某些豪强或者势力会觉得动了他们的利益,不利于联合反蕃的目的。
想来想去,张议潮忽然想到了,于是看了一眼阎英达,随后望着王庸说:“王庸,你可有意跟随在本刺史身边做事?”
王庸肯定自然而然回答说:“若能跟随在张刺史身边学习,晚辈荣幸之至!”
“好!”张议潮看王庸答应,微微一笑:“那本刺史任命你为沙州押衙。”
啥玩意儿?押衙,这是个什么官?王庸似乎没听过。不过不重要,先谢了再说。
王庸也学着之前安叔的样子躬身行礼:“晚辈谢过刺史。”
王庸感觉“押衙”这个官职,应该不是什么大官。听起来像是个捕快,衙役,护卫什么的。也有可能是留在张议潮身边,做做秘书,文吏一样的工作。
想想也对,自己一个寒门都算不上的升斗小民,第一次能有个这个官职就不错了。至少是在张议潮身边,那机会肯定多。
前世就是,在领导身边,给领导当秘书,是升职最快的方法。领导升了,可能转头就把关键位置给了你,让你把控。
此时王庸看着头人康太清吃惊的样子,王庸觉得至少自己的官职,应该比头人康太清的里正大一些。
反正自己此番已经显露出了本事,自己还不信了,靠自己这些本事还不能快速升迁了?
只是王庸不知道,此刻他已经不是快速升迁了,而是火箭式升迁了。
因为这个押衙的意义不在于官阶大小,而在于亲疏。
押衙,设立之初是作为节度使的亲卫,是一个无品无级的官职。但却是中晚唐至五代时期,藩镇节度使最重要的一个僚佐。
尤其是张氏归义军时期,押衙类似节度使的内朝幕僚和人才储备库。
相当于你刚进入公务员系统,你的高官就考虑省里哪个厅长的职位要留给你了。
被任命为押衙的人,多为政治上可靠,军事上过硬,文化上突出的亲信或者想要拉拢的对象。
而张议潮出于拉拢各族各方势力的原因,大力发展押衙制度。利用押衙成立了一个类似幕府的系统。而都押衙和普通押衙,就是这个统治系统的核心。
所以当时沙州归义军押衙中,很多人出自门阀豪族,各族头领,宗教首领等等。是亲疏和权利的象征。
渐渐地归义军的押衙系统,就演变成了归义军的统治核心。
押衙在归义军内部,也像是一个流动的人才储备库和参谋部。这些人往往是归义军的统治根基,但凡哪里有实职空缺,一般归义军都是优先选择押衙来兼职。这是晚唐归义军时期的特殊制度。
也就是说,此时,王庸会比刺史府的其他官员,更有可能直接获得重要的实职差遣。这样晋升转职的几率也比其他普通吏员大的多。
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就是假如你在归义军得到了押衙一职,相当于朝廷中,参加科举,直接得了进士,还是二甲进士以上,可以直接获得官职。
而其他人,虽然科举考上了,却可能还要再参加官试,等候分配工作和差遣。
此时押衙制度还是起步阶段。但是里面依旧有很多是沙州重要的势力人物。比如高家的高进达,索家的索琪索勋父子。都是沙州高门大姓的家主。
然而这已经让一旁淡定的长史阎英达不再淡定了:“刺史,这个不太……”
张议潮挥手打断:“哎!阎长史,无需多言,本刺史自有分寸。”
此时看着王庸获得此重要官职,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激动,反而坦然自若。
张议潮更加喜欢眼前这个少年了。自古英雄出少年,这句话没错。或许当年汉武帝看到霍去病时,也和自己现在的感受一样吧。
一番内心感慨后,张议潮此时对着一旁还在震惊的康太清问道:“康老太公,王庸家里情况如何?”
“啊?”康太清还在惊叹于王庸泼天的富贵,这才回过神来,叹息说:
“此子家世颇为可怜,父亲原是部落里的铁匠。后来被吐蕃诬陷偷窃铁料,被吐蕃人杀害。家中如今只剩王庸一个男丁,还有一母一妹,之前靠给吐蕃贵族放牧,母亲纺织浆洗为生。乡里看他一家不易,多有接济,安三和其父生前就是好友,所以,安三经常帮助王庸家里。”
张议潮也是大手一挥,直接对王庸说到:“这样,吐蕃人被赶走后,这沙州城州衙附近还有一些空下来的房屋,我命人腾出一间房子出来,安置你的家人。这样你也放心在刺史府做事。今天你就先回赤心村收拾一下,三天后来刺史府点卯报到即可。”
王庸此时还惊讶于,自己一个无品无级的衙门小吏。张议潮居然还分房子,安排家里人,这也太客气了吧,这比后世的那些公务员的待遇好太多了。果然自己的才华还是被张议潮看重了那么一点点。也不枉自己一天都忙于装波。
于是王庸恭恭敬敬的行礼说:“多谢刺史!”
一切事情结束后,张议潮和阎长史把康太清,王庸等人送出了议事厅。
康太清、王庸等人也在衙役的带领下,去后衙和吃羊肉馎饦的村民们汇合了。
在去往后衙的路上,安叔就问到:“二庸子,俺是越来越佩服你这个定力了。”
“定力?”王庸一脸疑惑:“为何啊?是因为我前面在张刺史面前的表现?”
“有这方面原因。”安叔拍着王庸的肩膀说:“不过最厉害的就是,你获得了押衙的官职,却表现的风轻云淡。俺现在都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只有十六岁。”
王庸更加疑惑了:“啊?不就是个衙吏吗?这个官很大吗?我看还没安叔你的官职大吧。你看你都当了火长,管着10个人呢,还是张刺史嫡系的鹰扬营。”
说到这里,安叔和一旁的康太清都停住了脚步,瞪大眼睛看着王庸。
安叔直接问道:“合着你不知道押衙是多大的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