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士气

王庸也是苦笑,他十分理解这些村民。自己穿越过来,一顿操作猛如虎,要自己是他们的一员,也不相信。

王庸给了身后一个张家侍卫一个眼色,几个侍卫走到押运回来的板车旁,直接掀开板车上的麻布,露出了车上一捆一捆的农具,粮食,丝麻线,兵器,衣服,还有后面的十几台小纺车的组件。

一时间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惊讶了。他们不相信康太清讲的这一切,却又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些货真价实的东西。

“是真的!居然是真的!”

村民们像是看到了宝贝一样,一拥而上,颤抖的抚摸着这些农具和纺车,一个个激动地情难自已。

在送粮队亲历者的交相印证下,大家也都相信了这一切。对王庸投来了更加热烈的感激和敬仰。

激动过后,大家也都接受了这个事实,坐了回来。

康太清继续说道:“从今天起,原有的部落全部废除,我们整个新丰里下属的五个村子,都将会按照刺史府的政令,改为卫所,合称赤心卫,至于具体的内容,就让二庸子给大家说一下。”

此时大家内心都是有点忐忑的。他们不清楚卫所制度对于他们来说究竟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们更不知道,这个张议潮建立的大唐刺史府,和以前的吐蕃部落使,有什么区别?

很多人内心都觉得,可能也就是沙州的那些豪强把吐蕃人赶走了,现在自己成了那些豪强们的农奴。

王庸注意到了大家的忐忑纠结的表情,看了一眼身后不动如山的十个侍卫,于是示意他们几个也找地方坐下。一开始几个人还说不用坐,他们有张议潮命令,要护卫王庸。

最后在王庸的命令下,于是那几个张府侍卫也不好再执着,也都各自找地方坐下了。

王庸于是起身,正式开始了他为官的第一场讲话:

“各位乡里,首先啊,你们没必要把我当大官。在咱们赤心村,我依旧是大家的二庸子。大家以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对了李婶,忘了给你说了,你要是想去沙州城看养伤的李叔,随时给我说,我让人带你去。就是看到我李叔在沙州好吃好喝的时候,别拿棍子打李叔就行,他这也是被迫好吃好喝的。”

原本气氛严肃的打谷场,顿时有了欢快的笑声。

李婶此时脸红彤彤的说:“二庸子,你又取笑你李婶。”

看到大家气氛不再尴尬冷场以后,王庸接着切入正题说:

“从今天开始呢,我们就不再是什么狗屁吐蕃部落的奴隶了。我们如今是堂堂正正的大唐百姓了。咱们中的很多人肯定对于大唐不是很熟悉,只知道自己的祖辈曾经是大唐子民,但大唐具体是什么样子,是不清楚的。

我今天就来讲讲,当年的大唐,那是世界上最繁荣最强大的国家。繁荣到什么程度呢?就是最普通的老百姓手里,都有一年的余粮,每个月都有肉吃,年年都有新衣穿。每逢过上元节,还能有闲钱,买一壶好酒,几包零嘴,带着家人们一起去逛上元灯会,看歌舞表演,杂技魔术。”

听到这里,村民们都在想象着王庸描述的场景,嘴角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一个村民直接脱口而出:“那不就是和尚嘴里描述的西方极乐世界吗?”

王庸点了点头:“嗯,说的没错,跟那个也差不多。”

王庸后世去莫高窟游玩,看到过很多描绘的西方极乐世界的壁画。内容基本都是如此,吃不完的美食美酒,看不尽的歌舞曲艺。灯火辉煌,富丽堂皇。

不过古人对于极乐世界的想象,也就仅限于此了。他们也无法想到王庸前世所在的那个世界,是如何的光怪陆离,对于这些唐朝人,那才会是真正超脱想象的极乐世界。

不过哪怕就是这样描述,其实王庸说的有点夸张了,唐朝最繁荣的时候,也只能是说吃饱饭,饿不死而已。什么月月有肉,年年有新衣,很多底层百姓还是做不到的。所谓的贞观之治,开元盛世,比起现代人想象的盛世样子,其实相距甚远。至于上元灯会,其实大部分表演都是免费的,你没钱也能看。

但是画大饼嘛,王庸肯定要往好里说一下。要给大家留个想象空间。

王庸于是接着说道:“百余年前,我们的祖辈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当时在大唐,我们沙州是仅次于长安和洛阳的第三大城市。我们沙州的百姓就是生活在我刚才描绘的那个世界中。那么我想问问大家,为什么我们祖辈如此幸福,而当下不过百余年,我们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了?”

王庸说到此处,刚刚还在畅想祖辈美好生活的村民们,立刻被拉回了冰冷的现实。当梦泡被戳破,换来的就是无尽的愤怒。

此时一个义愤填膺的村民喊道:“是杀千刀的吐蕃人!”

“就是!是吐蕃人害的我们!”

“杀了吐蕃人!光复大唐!”

一时间开场时还谨小慎微,沉默寡言的村民们,一下被王庸说的群情激奋,恨不得直接拿起武器现在就杀去吐蕃首都逻些城,拧下吐蕃赞普的脑袋当球踢。

然而王庸此时却按手示意大家噤声,大家纷纷收起怒火,聆听王庸接下来的讲话:“其实是也不是。那些吐蕃贵族确实罪大恶极,应当千刀万剐。但是把吐蕃人赶走了,我们就能过好日子吗?如果是吐蕃人的问题,那么他们吐蕃人自己应该会过的很好啊。可是大家也都清楚,就算是吐蕃人自己,也有许许多多的人和我们一样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他们又作何解释?”

此时村民们也都纷纷冷静了下来,面面相觑。他们确实见过很多吐蕃人,和自己一样是吐蕃贵族的奴隶,过的和自己一样凄惨的生活。

他们辽阔的知识盲区,让他们无法理解背后更深层的原因。

王庸看到大家开始纷纷思考起来,于是微笑说道:“我在问大家一个问题,明明我们天天耕种,日日放牧,我们明明更努力,更勤劳,为何反而却吃不饱,穿不暖?但是那些吐蕃贵族们,他们终日好吃懒做,既不种地,也不放牧,却可以过奢侈的生活?”

一个村民问道:“因为他们是贵族。生来就应该富贵?”

“放屁。”王庸直接厉声说道:“我们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凭什么他们是贵?我们就是贱?我们大唐有一句话叫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算他们吐蕃的赞普,几百年前也不过就是给羌人放牧的奴隶,过得还不如我们!哪来的什么生而高贵?”

那个村民疑惑的问道:“二庸子,那你说为啥。”

王庸此时走到一辆板车旁边,拿起一杆刺史府发的短矛和一柄锄头,然后高高举起说:“因为他们控制了武器和土地!”

如果是后世,王庸这番话肯定被吐槽,就等你讲老马同志的思想了,谁知道讲了个这。

但是王庸此时心里却很清楚,唐朝时期的古人,他们辽阔的知识盲区,是无法理解老马的思想。而王庸,只能东施效颦的学习教员,把这一切理论转成底层百姓听得懂,摸得到,看得见的东西。

王庸此时提语调,高声说到:

“之所以大唐百姓过得起吃饱穿暖的好日子,是因为他们曾经拥有武器和土地!我们大唐创立之初,实行均田制,每户百姓皆可分田耕种,每当有外族前来掠夺我们的土地时,我们大唐男儿就会拿起武器保卫我们自己的土地。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是我们大家要弄清楚的首要问题!而这个答案就是,谁要抢我们大家的土地,谁就是我们的敌人!大家说是不是!”

“是!是!是!”村民们群情激奋。

“当我们还是大唐子民时,国家分给我们土地耕种,我们也拿起武器保护我们的土地,所以我们过着幸福安定的生活。”

王庸继续高呼:

“直到吐蕃人来了,他们抢走了我们的田地,拿走了我们的武器。让我们的良田变成了荒地,桑麻变成了野草,而我们变成任吐蕃人宰割的羔羊!大家说是不是!”

村民们此时都觉得王庸这个话说的一点都对,纷纷起身挥拳附和:“是!是!是!”

王庸继续说到:“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拿回我们的武器,夺回我们的土地,守护我们的国家?”

“是!是!是!”

王庸此时继续提高声音说:“不过如今,沙州的张议潮张刺史,已经替我们赶走了吐蕃人。并且,要把土地还给我们!”

说着王庸直接拿出张议潮给自己撰写的开设卫所的政令文书和地契票据,然后展示说:

“大家看,张刺史已经把整个赤心村的土地都还给我们了,后面我们每家每户每个人,都可以依照政策,至少可以分到50亩田地耕种!从今日起,我们翻身起来做主人了!”

经过王庸一阵对土地重要性的渲染,加上中国人千年来刻在基因里的对土地的渴望。当王庸此话一出,顿时整个打谷场沸腾了,村民们纷纷欢呼了起来,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庸居然要给他们分土地?很多人感觉此刻要幸福的晕过去了,甚至一时间感觉西方极乐世界也不过尔尔嘛,哪有土地重要。

就在大家欢呼时,王庸却用严肃的声音说到:“但是!有人现在想要夺回我们的田地!而且他们已经在行动了!我们该怎么办?”

大家正在欢呼之时,听到王庸的这句话,一时间沉默了,随后就是潮水般的愤怒,纷纷喝问道:

“是谁!谁要夺走我们的土地?我们要跟他们拼命!”

“谁敢动我的地,我就拧断谁的脖子!”

“二庸子,你说是谁?我们一起把他挫骨扬灰!”

王庸此时说到:“还能有谁,当然是吐蕃人。乡亲们,瓜州的吐蕃人已经在集结军队,准备夺回我们的土地了!而张刺史也在集合沙州的军队,准备和这些吐蕃蛮夷决一死战。我王庸已经打算奔赴前线,保卫我们赤心村,而大家,谁愿意和我一起,去杀掉那些妄图夺取我们土地和美好日子的吐蕃侵略者,保家卫国?”

而当王庸把气氛烘托到这里,整个赤心村都高潮了,几乎所有的男女老少,都已经忘记了一切,只是一味的高呼:“我愿意!保卫家园!保卫家园!保卫家园!”

此时王庸不断举拳挥舞,村民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这一幕甚至让王庸带来的那十位张家护卫都感觉热血澎湃,他们都不是赤心村的人,只是张家的家仆。此时都感觉仿佛吐蕃人剥夺的是他们的土地一样,纷纷抽刀高呼:“保卫家园!”

而此时王庸内心已然大定,自己的募兵计划成功了,是时候该让沙州的豪强老爷们,小刀拉屁股,开开大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