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降临。
赵国大地一片苍茫，都城邯郸银装素裹。
龙台宫内钟磬悠扬舞姿曼妙，在众多舞女的围绕中，娼后香汗淋漓地结束一曲献舞，媚眼如丝地向赵王偃行蹲礼。
“彩！”
“彩！”
“彩！”
赵王偃开心地敲打着桌案，为王后的舞姿喝彩。
“大王，妾听闻，火锅这种吃法风靡咸阳权贵，您为何不吃呢？”
挥退伴舞的舞女和乐师，娼后随意披了件纱衣款款登上御台，殷勤地为赵王夹菜。
嗯，他们吃的铸铁火锅正是赵国间者从咸阳重金够来，献给赵王的礼物。
投入木炭，就能吃到滚烫的火锅，即便是冬日里，也能热出一身汗。
实在是过冬的宝贝。
娼后甚爱之，特意为赵王准备了一顿。
“嬴政奢靡呀！”
赵王偃用筷子敲打着铸铁火锅的边缘出感慨不已：“上好的铁料居然用来铸锅满足口腹之欲，而不是用来打造刀兵，提升秦军战力，寡人甚慰之。”
“据密报所言，这锅子一口要卖五十个金饼，咸阳权贵无不趋之若鹜。”
“长此以往，大秦国力日衰。”
“而我大赵可养精蓄锐，迟早有一日，寡人要率军攻破咸阳，俘虏嬴政！”
“让他效仿当年勾践，舔寡人的屎！”
吃饭呢，你提什么不好，偏偏提扫人胃口的东西？
娼后白了他一眼，恨恨放下筷子依偎在赵王偃怀里：“大王有大志向好是好，妾，却不想大王以身犯险，打仗的事还是交给李牧去办吧。”
“那是，那是，寡人才不会蠢到亲自率军去打仗，这种事当然得交给李牧去干。”
“大王不是妾扰您兴致，实在是有一事不得不向大王禀报。”
“何事？”
“昨夜从云中郡逃回的管事禀报，云中郡突然冒出了许多马贼，已经抢了多家牧场。咱们的牧场也被贼人抢了两个。”
“云中郡？”
“正是。”
“寡人为何没有受到禀报？”
“想来，是郡守尚未查清是贼人来自何方吧？”
“何须用查？必是北边的匈奴流窜而入。”
“大王，那该如何是好？”
“匈奴人善骑射，自然得命李牧率飞骑军去剿灭。”
“……”
赵国比李信和章邯在兵器推演中的计算还迟钝。
此时，距离李信率军渗入赵国境内过去了四个多月，赵王偃依然被蒙在鼓里。
把秦军的游击战当成了少量匈奴人越过长城入寇云中郡来处理。
很快事情就瞒不住了。
来自北方各郡县和封地的信使一批接一批闯入邯郸城内，挨个将急报呈到赵王偃的案头。
不得已。
赵王偃很难得的起了个大早，终于赶在日上三竿的时候召开小朝会，见到焦躁不已的朝廷重臣：“诸卿，且议一议，近四个月来在我大赵境内到处抢粮抢马的贼人，真的是秦军吗？”
不怪赵偃不相信。
而是，来自咸阳的间者情报明明显示，此时的大秦正在做权力交接前的最后肃清——处理公子成蛟谋反事宜。
尤其是在这种新旧权利交接的关键档口，秦国上下都处在一种风声鹤唳的环境中，怎么可能抽调出多余的兵力来入寇赵国？
说不通啊！
嬴政，不应该有这样的胆色！
“禀大王。”
丞相郭开出班行礼奏报：“臣已确认过数次，臣那些被抢的牧场和庄子逃回来的管事都认定是秦人所为，为首大将疑似李信。”
难得郭开在没收钱的情况下说了句人话，其他重臣纷纷出班附议：
“臣附议！丞相大人所言句句属实。”
“我蔺家族老就是死于李信刀下，足以作证丞相之言。”
“大王，不要在迟疑了，该向秦国宣战。”
“短短数月，已有二十个城邑附近惨遭入寇，除了秦人，没人能如此下作。”
“……”
重臣的附议字字气血：损失惨重啊！
牧场被强光，牛羊马匹损失殆尽；庄子被抢光，刚刚入库的粮食也被抢光……日子没法过了。
不是没想过办法。
大赵宗亲和重臣名下的牧场和庄子被抢，各郡县都出兵剿匪过。
效果……不咋地。
贼人来去如风，只能逮到几个刚分到粮食的庶民撒气。
可是，刚刚处理完庶民贼人又来了，不但解救了庶民，还会把衙役、县尉狠狠收拾一顿。
一来二去，凡是闹匪的郡县城邑赵国庶民不再以赵人自居，反而认为自己是秦人，举着耙子、棍子跟着贼人一起攻打城邑。
浑然忘了白起坑杀二十五万赵军的血海深仇。
这上哪说理去？
“寡人明白了！”
听完重臣的泣血禀告，赵偃脸上笑容更胜：“入寇者是秦军无疑，但，对我大赵来说是好事。”
你没病吧？
王庄都被抢了好几个，怎么还能说是好事呢？
郭开疑惑地抬头看着自家大王，却不敢到捋虎须，只能出言试探：“大王，此言何解？”
“你怎么这么笨呢？”赵偃着急地起身跺着脚解释：“寡人以为，秦军入寇之事，乃是吕不韦的手笔。这老贼，不想交权给嬴政，故意来挑起秦赵两国间的战端，以此为借口押后嬴政的冠礼。”
有道理！
权利使人着迷。
但凡是体会过权倾一方的感觉，再想把手里的权利交出去……很困难啊。
郭开等重臣顿时默然，认为自家大王说的很有道理。
春平君却不以为然，梗着脖子发问：“大王，不管是秦军入寇是嬴政的手笔，还是吕不韦的主意，实打实的损失却是咱赵国的。还是商量商量该如何应对吧。”
不好办呐！
赵偃搓着双手在御台上来回踱步：“首先，我大赵不能跟秦国轻启战端，更不能直接宣战。”
“这会遂了吕不韦这个贱商的意。”
“大秦王权掌握在吕不韦手里，国力只会越来越强盛，对我大赵不利。”
“嗯，就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对外宣称匈奴人入寇便是。”
“绝不能提到秦军。”
“其次，寡人以命李牧率三万飞骑军前去剿匪，想来不日便可凯旋。”
“眼下棘手之事乃是真正的匈奴人。”
“得选一良将，去接替李牧和飞骑军空余出来的位置，挡住东胡王的袭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