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材那天晚上喝了很多很多的酒,站起来走的每一步都感觉踩在柔软的云雾里,曼莉不想让他就这样躺在地上,于是把他扶起来,没想到最后认命的承受了这个人近乎全部的重量。
路边的灯一闪一闪,好似满天星斗,雪无声无息给景材和曼莉染了一头白发。
他们在那天的风雪里走了无限如漫长人生遥远般的距离。
他们是友人,亦是对方的爱人。
景材没皮没脸的贴在曼莉身上,那副身体就像温暖的能源一样,给曼莉源源不断提供着热量,景材贴在曼莉耳后,前言不搭后语的反复念着:
“曼莉,我会在的。”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人家喝醉的时候总是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他终于跌倒在雪地里的那一瞬间,曼莉一下恍惚,以为他是要向自己下跪求婚。
在曼莉住的地方有一棵大树,那棵树据说活了很久,曼莉在那棵树下藏了一坛酒,是景材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他们俩说好,如果一切能顺利结束,他们就取出这一坛酒,喝个痛快。
曼珈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说着要回去,小姑娘看起来还不错,只不过没有以前那么活泼爱笑,马尾也扬不起来。
“我回去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阮安寄过去的钱往回推:
“不用给我钱,阮爷爷给的钱够用。”
阮安才不管她说什么,一把把那一沓钱塞进她的书包里:
“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平时出去买衣服逛逛也需要钱,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开口跟爷爷要,拿着吧。”
于渊往她身上加了件衣服:
“如果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们。”
曼珈低头笑了一下,裹紧衣服,点头没有再推脱,只是说了一声谢谢。
她真的觉得这个世界挺梦幻的。
很短的时间里,她见过枪伤,经过爆炸,有过爱情,死过爱人,她经历了别的姑娘一生都未必能经历的事情,直到她褪去所有的包裹,坐在教室里听着缓缓的读书声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过才十八岁。
十八,灿烂盛大向阳而生的,如今,曼珈回到这个小小的乌托邦,坐在教室里像一个普通的学生一样读书写题,为即将到来的考试而紧张,又或者没日没夜的背着书。
她已经离那种动荡不安的日子越来越远了。
课间有几个男同学趁着和坐在她旁边的阮启渊闲聊,说的前几天街上有一个人被暗杀,打中腹部大概率死掉了。
“中枪死掉的人不是这样的。”
曼珈浅笑着摇头,却在那些男同学投来疑问的目光时僵住身体。
恍如隔日。
她见过那群哥哥姐姐中枪的样子,闻过充斥着消毒水和血的味道。
阮启渊知道曼珈在说什么,他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抬头去跟那群人说:
“我也觉得不是这样的,打动头部和颈部更容易死掉吧”
同学们点头附和,只有曼珈沉默不语。
她抬头去看窗外,好似能看见那个在窗外等她的人。
曼莉坐在副驾驶,看着绾净小心翼翼握着方向盘开车,心里想着这个人虽然表面淡定,但是手心早已经急得出汗了。
她知道绾净紧张。
她也紧张。
隐鹭港住户众多,那个人被安排在一个最不起眼的地方,四周繁华,用来挡眼是最好不过的选择,其实地方太过隐蔽难找,绾净和曼莉找了很久才找到入口。
绾净犹豫了半晌,伸手按上门铃,刺耳的门铃声瞬间响起,她没有去管那些扰人心神的东西,他只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连呼吸都有点困难,冷汗止不住的顺着后背往下爬。
绾净咽了一下口水,生怕开门的是一张他不熟悉不认识的陌生面孔。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
绾净从下到上,缓缓抬头,最后看到那张脸。
那张脸,让她在夜里无数次失眠,她没有照片,只能凭借回忆里的模样,一遍又一遍的思念。
“好久不见。”
曼莉在绾净后面低声问候,一下拉回两个人的思绪,司恒低头深吸了口气,将自己的情绪隐藏下去,忍住没有当场哭出来,才开门了让两个人进来。
绾净那一刻以为自己在做梦。
司恒没有死。
司恒还活着。
她还可以继续爱司恒,她还可以亲眼看着他,跟他一遍又一遍的说她爱他。
她爱的人还活着。
绾净终于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在如同行尸走肉般进了屋子后,又转身大步冲向正在关门的司恒,一把抱住了心心念念的人。
她有很多很多话想跟他说,如果现在不说,她想她会后悔一辈子。
可张开口,从嘴里往外蹦的只有一句话:
“司恒。”
“我爱你。”
那是她用血肉换来的一段爱,那是她用满腔固执换来的一个人,那个人用全部的温柔填满他爱她的岁月。
还好,一切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