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段锦与此世元气的神异结合,已然超脱了原版的藩篱。
随着修炼日久,李玄阳渐渐能感觉到自己突破了某种桎梏,仿佛去尽了一身枷锁,浑身气血蓬勃,一呼一吸间绵延细长。
但似乎也只到这一步为止了。
虽然他依旧习练不缀,但除了强身健体,搬运气血之外,便再无所得。
后来随着李明都年纪渐大,他便想着将这门功法也传给弟弟。
只是这八段锦看着全然没有半点威力,更无对敌招式,比起他们大伯李云渠所练的《伏牛拳》,在声势上可就差远了。
何况这个弟弟甚是叛逆,打小就不服他这个哥哥,怎么都不肯学,甚至嘲讽其为假把式。
气得李玄阳当时就脱了他裤子,将他狠狠揍了一顿,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李玄阳看着大河之上的金字叹了口气,心念再动,烁金大字又起了变化。
当前可夺道武学:《伏牛拳》·丙品·下
耗费武运:二十
当前武运:二十四
其下是一串长长的人名,皆是历史上曾经修习过《伏牛拳》的人。
只不过被武河图挑选出来的,俱是将这门武学修炼到大圆满,即入神坐照之人。
武河图将武学境界分为五个层级,分别是:初窥门径、登堂入室、炉火纯青、登峰造极入神坐照。
夺道,是这卷残缺的武河图所具有的能力。
只要他选定一门武学,并消耗武运,就能在武道长河中挑战一个修炼有同样武学的人。
杀了对方,他就能全盘收获对方在这门武学上的所有耕耘。
但面对同一个被挑选出来的人,他最多只有三次挑战机会。
在李玄阳达成武道第一境通脉时,这卷与他神魂合一的武河图就被唤醒。但直到现在为止,他依然没有挑战过哪怕一次。
盖因为这么多年,他只积攒了二十四点武运,因为武河图残缺的缘故,还不知道如何去增长,只有一次挑选的机会。
而且那一连串的人名中,除了前两个是“旗鼓相当”和“难以对付”,剩下的俱是“深不可测”。
这是武河图根据他自身的实力所作出的对比。
按道理而言,排在首位的,已经是实力最弱的人,但于他而言依旧有着莫大风险。
李玄阳回过神,武河图缓缓卷起,在一团氤氲水汽中消失不见。
在练了一遍八段锦后,他穿过堂屋来到后院,赶走了笨手笨脚的李明都,处理起兔子来。
晚霞渐渐敛去了光辉,袅袅炊烟在这百十户的李家村上头缓缓飘起。
村前的土路上,稀稀拉拉的出现了不少人影。
大榕树下,豁了牙的老郴头逗着脚下的黄狗,不时抬头看一眼村口。
他是守村人。
一年四季,就像被钉在村头一样,无论寒来暑往,永远穿着那一件浆洗的发白的粗布衣裳。
天色尽黑,李玄阳将鸡鸭赶回了竹栏,洗了把手后回到了堂屋。
昏黄的油灯映照出暖人心脾的光芒,照亮着堂屋内简朴的摆设。
方桌上,闷着兔肉的陶瓷盆热气隐隐,泛出馋人的药香,余旁还摆着一盆烧肉,一尾鲜鱼,一碟豆荚。
妇人借着不怎么明亮的灯光,正静静地缝补着一件布衣,听到了李玄阳进屋的声响,抬头问道:“这都快戌时了,你爹还没回来呢?”
“应该快了,我去村口看了,在码头做工的钱叔说爹就在后头。”
李玄阳拉开椅子,顺手翻开了一本大余国的游历杂记。
这是他卖了草药后,在东谷县城的鹿楠书斋花了三钱银子买的,平常就放在方桌下自己做的暗格里,每次等他爹李云治回来吃饭前,就取出来看看。
他翻了没两页,一个背着包袱的中年人就踏进了堂屋。
他穿着一身墨灰长衫,绾髻束发,面相白俊,带着几分书生意气,若不看眉眼间的细纹,好似比方桌前坐着的妇人还年轻一些。
“爹,你坐,我去打饭。”
李玄阳起身,把中年人常坐的椅子拉开,掀起放置在堂屋一角的饭桶木盖,顿时飘出一阵饭香来。
“你们先吃,我去洗把手就来,别把孩子饿坏了。”
李云治摆摆手,白净的面庞难掩疲色。
“你坐着吧,我去打水。”
妇人笑了笑,放下手中的针线活,顺手取过包袱,向着后堂走去。
待李云治洗净了手,一家人围着饭桌开始用饭。
如豆的灯光微微跳跃,小院的堂屋中不时传出三言两语,还有李明都咋咋呼呼的大喊声。
一大桶的米饭,不知不觉中几乎都进了两兄弟的肚子。
太夷山脉下,小小山村的百家灯火渐熄。
山风轻拂,枝叶婆娑,虫儿声声催人眠。
李玄阳躺在木床上,眼里是武河图中那条奔腾不息的淡金大河。
浪花滔滔,似有似无的水声夹杂着他淡淡的思绪,萦绕不去。
他前世自小体弱多病,先天心脏不好,除了寻常的医治之外,就是爷爷带着他练习八段锦。
可惜家中资财有限,做了手术效果也不见多好,只能求助于偏方。
而心神中的半卷武河图,也是那时候在爷爷收回的一堆古书中寻到的。
当时这半卷古画上,俱是繁复晦涩的秘符纹路,无法解读。
老人家没放在心上,只当是没有意义的胡乱之作。
久卧病床的李玄阳无事可做,平常除了读书画画外,便时常拿出这半卷古画,一点一点观摩那些纹路。
但直到病死于家中的床榻,他也没看出什么来。
父母感情不和,离了婚后便了无音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竭尽所有的养育着他,与天争命,拉扯着他这条随时会断掉的线。
李玄阳不知道在自己离开后,爷爷该有多么悲伤,但他也已然什么都做不了。
只有心头的牵挂,穿越无尽的星空,深埋进心底,永不可与人言说。
重活一世,他不想再被动的忍受命运的摆布,随波逐流,只想握紧手中的力量,活下去。
他自四岁始,勤练八段锦不缀,半月踏入武学第一境通脉。
因为时常挨饿,气血不足,两载后才破入第二境内感,至今七年有余,再无寸进。
李玄阳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而更奇怪的是,在武河图中,八段锦无法夺道。
对此,他只能猜测是时空的阻隔。
虽然依旧能感受到八段锦给自己带来的提升,但于武道境界却无半点补益。
不得已,他又跟着大伯李云渠学了《伏牛拳》。
这门拳法共计十三式,从初窥门径到炉火纯青,前后耗费了两月不到的时间,依然没能破境。
他现在只想知道,这门武学若是大圆满,是否会有什么不一样。
李家村实在太偏僻了,而东谷县也只是大余国一边陲小城,没有什么高手。
就算有,也不是现在的他有办法去接触,一切只能靠自己摸索。
翻来覆去一夜的李玄阳终是做了决定。
武河图中,随着他的心思转动,一行行烁金大字如雨点般倾泻而下。
夺道—《伏牛拳》
陈中流—旗鼓相当
其下是仿佛幕帘一般的金字。
陈中流,本为家生子,傲骨偏生,刚愎上悍,幼随护院习武,因主家不仁,弑主流亡。
后入乱军,兵败潜藏,于牧野之间观蛮牛争斗,历十载而创《伏牛拳》,后又十载查缺补漏,精研细磨,乃成此拳。
武道境界:养元
武学品阶:丙品·下
其人评价: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这陈中流...竟是《伏牛拳》的创造者......养元?难道是内感之后的境界?”
李玄阳心中微怔,却已无暇多想。
注有武运的那一行,此时正悄然少了二十。
“哗~”
氤氲水雾中,水波涌起,金色的流光滚滚而动,朝着他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