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杀狐

陈国的冬天总是特别的阴冷。

源自荧惑之海的水汽，化作了漫天的飞雪，将这北俱卢洲的边角之地彻底覆盖。

天地之间一片苍白。

每年都有大量的人族同少量的半妖倒在这阴冷的寒冬中。

洛京，皇城，冷翠山。

陈玄策抖了抖身上的积雪，走进了破败的庭院内。

咔擦！

他推开门，

一股劣质的炭火烟气夹杂着剧烈的咳嗽声就扑面而来。

“那群老狐狸还没有将诡丹送过来么？”

陈玄策看向病榻上的少女，对方仍旧昏迷着，清秀的面庞上已经布满了蛇鳞。

缠绕在横梁上的苍老妇人探下身来，她带着仇恨，死死盯着面前的少年郎呼喝道：

“我的女儿，马上就要死了！”

“她就要死了！”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她想要扑向少年，但灰白色的蛇尾却被铜钉钉死在了横梁之上。

“我为什么会生出你这个杂种！！”

“若不是你，我现在还是高高在上的圣族，是陈皇四夫人之一。”

“我的女儿也不会在这冷宫绝境之中等死！”

清秀的少年轻声反驳道：

“我是人族，不是杂种。”

“应该说你和陈皇才是杂种，你们都是人蛇杂交而成的半妖，而我只不过是继承了你们体内最为纯粹的人族血统罢了。”

“大逆不道，你给我住口！”

苍老妇人的面色瞬间涨的通红，

“陈国乃是妖国，人首蛇身是娲皇之相，我等陈国圣族都是娲皇后裔！”

“你绝不可在外人面前胡言乱语！”

“那我身上的人族血脉又是源自哪里？”陈玄策质问道：

“还是说你当真给那狗皇帝戴了绿帽？”

“你！”苍老妇人顿时说不出话来。

就在两人对峙之际，病榻之上再次爆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

少女面上的蛇鳞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黑了。

“姐姐的确撑不了多久了。”

陈玄策喃喃自语。

在这北俱芦洲之内，诡异成灾，而修士的修行也必需借助诡异之力进行。

没有诡异血肉炼成的诡丹，食诡境界的修士不仅难以寸进，还会因为缺乏能量补给从而陷入虚弱之中。

久而久之，修士的身躯就会开始不断萎缩，直至最后化作一缕黑烟消逝而去。

人首蛇身的老妇人再也顾不得发泄情绪，她剖出自己的心脏，如同拧抹布一般挤压出心脏内残余的精血喂食给了少女。

陈玄策静静的看着。

老妇人的头发一搓搓掉落下来。

少女面上的蛇鳞则是一点点淡化。

“母亲啊，你也曾经用半颗心脏的精血救助过我啊！”

“那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老妇人斩钉截铁的说道。

陈玄策笑了笑，淡淡的眼眸既亮也凉，这让苍老妇人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阵不安。

“你笑什么？陈玄策你要做什么？！”

少年握了握少女的手腕说道：

“花城夫人，生而为人我很自豪。”

“但这悲剧的源头的确如你所说，是因我而起。”

他将角落里的长刀背负在了身上，随后头也不回的迈入进了风雪之中。

“回来！”

“陈玄策你给我回来！”

“你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苍老的妇人嚎啕大哭。

她绷直了蛇躯，无数血水从鳞甲之内渗出。

但哪怕如此她也无法探出房门，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的身影越变越浅，越变越淡，直至消失不见了。

“玄策！！！！”

“我错了！！！”

······

冷翠山的山腰，一栋庭院内，三只身着内监服饰的红毛狐狸正围坐在火炉旁。

狐大把玩着手中的木匣笑道：

“嘿，此次的诡丹足够我们哥三突破食诡二重天了！”

狐二陶醉般的嗅了嗅：“那家子疯狗早该死了，他们也配吃这种东西？”

比起自己的两位哥哥，狐三却是有些犹疑：“大哥，她到底曾是圣族，咱们克扣她的丹药恐怕不妥吧。”

“怕什么！有那位贵人做靠山，绝不会有问题的！”

“等他们死了，我们就能离开这冷宫绝境，前往天水洛宫，服侍贵人了！”

咚咚咚！

咚咚咚！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狐大喝问道：“什么人？”

“狐公公，母亲差我给你们送只雪绒鸡补补身子。”

陈玄策一边说着，一边掐了把肥鸡，喔喔喔的鸡叫声顿时让三只骚狐狸神魂动摇。

这鬼天气里，一锅热腾腾的炖鸡别提有多美味了！！

狐大朝着狐三点了点头，后者立刻摇摇摆摆走到了大门口，毛茸茸的爪子刚刚搭在门栓上，

咔嚓！

一柄明晃晃的长刀就透过门板笔直的插进他的腹部中。

“嗷嗷嗷嗷嗷！！”

狐三惨叫一声。

然而还不等他有所动作，陈玄策就双手握住刀柄用力横斩而过。

咔嚓，咔嚓，门扉瞬间断裂成两截，同样被切割成两半的还有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的狐三，热腾腾的内脏流淌了一地。

“杂种，你竟敢偷袭！！”

“我要活吃了你！”

房间内的两只狐狸顿时炸毛。

他们的脖颈骤然拉长，如同两条长蛇一左一右向着陈玄策飞扑而来。

陈玄策来不及多想，他长刀一挑就将地上的尸首砸向了右侧的狐狸头，狐大看着弟弟的尸骸心中一痛，动作就有了些许的停滞。

趁此机会，陈玄策飞扑上前，

“死吧！”

他高举起手中的长刀，从上往下狠狠劈砍，匹练似的刀光竟将狐狸头一剖两半。

狐大虽然身死，但身躯还维持着前进的趋势，脖颈不停撞向刀锋然后破成两半从陈玄策的身躯两侧滑过。

“哥哥！！”

狐二惨叫一声。

它张嘴狠狠咬在了陈玄策的左肩上。

来不及躲闪的陈玄策任由对方撕裂自己的左臂，

他身子一转，手中长刀再次劈砍而下，却不想狐二下半截身躯一紧一缩，整个狐躯都缠绕在了陈玄策的身上，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咔嚓，咔嚓！

狐躯死命的挤压着陈玄策的躯体，让他感觉自己浑身的骨骼都要碎裂开来。

“我要你为我的兄弟们偿命！！”

狐二狞笑着抬起头，却发现少年的面庞仍旧平静，一双眼眸正冷冰冰的注视着自己。

丝毫没有痛苦和绝望的表现。

对视间，一股巨大的战栗感从心间浮起。

陈玄策低下头，他张开嘴狠狠一咬。

“不！！！！！！”

“你这怪物！！”

惨叫声中，少年咬掉了尖长的狐吻。

鲜血挥洒间，他再次低头，张嘴，

咔嚓一声，

狐狸脑壳被咬破了个大洞，狐狸身躯顿时一软，白花花的脑花立刻就漏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