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泉真人凝神注视，恨不得把一颗心都扑在上面。
天下八大书院，中州道院可不是第一名……而且最近两三百年来，暗流涌动，各方勾心斗角，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场大战，就要突然降临。
连剑山书院这种巨无霸，都想着和中州道院拉近关系，风起于青萍之末，此时准备，都怕是晚了。
所幸天降一位老祖宗，这也是云霞祖师不忍中州道院败落啊！
瑞泉真人百转千回。
祁禹手握大笔，微微沉吟，就笔走龙蛇，毫不犹豫，将四句话写出，而后才放下毛笔，向后退了两步。
周政虽说是知道这四句话，但也凑了上来。
和上一次相比，这一次的笔锋更加从容豪迈，每一个字都有种扑面而来的气息。
真没有想到，老祖宗在修炼之余，还能把书法练到这个境界，放在凡间，那也是书圣一级的。
虽然修士不太讲究这个，但也不得不五体投地。
瑞泉真人只是略看了下书法，就把心思放在内容上面，毕竟他还是第一次看。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
只读了这两句，瑞泉真人就心神俱震，怪不得周政能突破呢！这两句正好能解开他六十年的心魔啊！
不只是周政，还有其他很多元婴长老，只要领悟了这其中的道理，或是三年，或是五载，必能突破现有境界！
老祖宗境界之高，当真让人高山仰止！
瑞泉真人满心感慨，他好不容易静心凝神，向下看去。
“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他念叨了一遍，只觉其中蕴含无穷奥妙，但又有些迟疑。
沉吟了片刻，他才仗着胆子，扭头看向祁禹。
“老祖宗，晚生尚有不解之处。”
祁禹笑了笑，他没有直接说，而是点了祁良知一下，“小东西，掌院真人问话，你要用心回答。”
祁良知连忙点头，“弟子尽力回答，只是弟子才疏学浅，怕说不明白。”
“无妨。”祁禹笑道：“我也正好看看，你这小东西学到了什么！”
瑞泉真人盯着四句话，微微沉吟，问道：“良知道友，修士修的是长生，并非打抱不平，惩恶扬善。虽说我们也要行正道，护苍生，但毕竟不是以此为业。善恶良知，似乎不是那么重要吧！”
小东西默默思量，又抬头看了看祁禹。
“说吧，畅所欲言，不用藏着掖着。”
得到了鼓励的小东西终于有了胆气，“掌院真人，我见识浅薄，要解释这个问题，就必须引用先生的另一句话……心外无物，心外无法！”
“啊！”
一直没说话的周政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贤弟，昨天你和红叶辩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小东西点了点头，“既然心外无物，这里的善恶便不是世人以为的善恶，而是一个人的天性本心，知善知恶，就是知晓自己的本性真如。并非要去行侠仗义，惩恶扬善。”
说完这一段，小东西明显自信从容了许多，他挺直腰板，朗声道：“为善去恶，就是做对自己善的事情，摒弃对自己恶的事情。而为善去恶的本事，就要靠格物得来！”
小东西说完，瑞泉真人和周政都愣住了。
周政刚刚突破，不可能马上更上一层楼。但是结合心外无物的说法，他的理解更深一步，既然心外无物，那善恶自然是来自本身，知善知恶，就是知晓本身。
为善去恶，就是提升修为，就是格物！
原来如此！
他满心震撼，扭头看向瑞泉真人，想要从掌院这里得到验证。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瑞泉真人呆呆站立，好似木雕泥塑一般，久久无言。
如果说前两句是周政破境的关键，后两句可就触碰到了瑞泉真人的内心。
他担任这个掌院真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道院内外的事情，不论大小，都纠缠着他。
长久下来，他也未必看得清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而且即便看清楚了，也未必有勇气为善去恶！
都说周政困在元婴初期一个甲子……自己的道行也几十年没有进展了。
无非是仰仗着掌院身份，多修炼了几门神通，炼制了几件厉害的法宝。
实力是提升了很多没错，但迟迟不能破境，自己的寿命也是有限的……
“老祖宗，您这四句法诀，犹如醍醐灌顶，晚生能够读到，真是当头一棒，豁然开朗！”瑞泉真人起身，又恭恭敬敬道：“老祖宗，您这一门秘法，可有名称？”
祁禹淡然一笑，轻轻吐出三个字，“致良知！”
这一门修行的心决，就叫致良知！
良知！
瑞泉真人下意识看向祁良知。
好一个小妖！
竟然有如此悟性，怪不得要自己取名良知啊！
他这是得了老祖宗的真传啊！
瑞泉真人大呼侥幸，如此天纵之才，又岂能错过！
更何况这位天才背后，还有个深不可测的老祖宗……
“老祖宗，这一门心决实在是太贵重了，您虽然赐下，晚生却不敢宣之于众。可若是私藏起来，又违背了老祖宗传法的美意……您看这样如何，晚生在道院辟出一个新的学堂，专门供奉这一门心决，只有入此学堂，才能修行。至于元婴长老，也可以前来求教。但却不能空手而来，必须要献上些礼物，聊表心意，法不可轻传！”
祁禹顿了顿，“掌院真人做主吧！”
瑞泉连忙点头。
旁边的小东西却是一怔，如果没理解错，自己的活来了，而且还是个大活！
一帮元婴长老，真不知道他们会送来什么好东西！
小东西的心怦怦乱跳……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老祖宗，您看既然要成立学堂，是不是请您老下山，去和大家伙见见面？”
祁禹哈哈一笑，“那就有劳掌院真人费心了。”
周政连忙祭出青铜马车，恭恭敬敬，载着祁禹下山。
“良知，既然要入道院的门，你就要守规矩，先去报名呢！”
小东西连忙答应，他下了马车就走。
周政想要跟着去，祁禹拦住了他。
“又不是三岁的孩子，用不着时刻跟着。”
周政也只好答应，他载着祁禹和瑞泉真人，到了道院正堂。
瑞泉真人在前面引路，把祁禹请了进去。
听闻老祖宗下山，道院上下，尤其是那些长老，全都不淡定了。
什么谭长老，韩长老，还有一大堆的长老，纷纷放下手头的事情，匆匆赶了过来。
老天可怜，祖师庇护……总算是给了我们请教的机会。
周政那个废物，霸占老祖宗那么长时间，不过是突破到元婴中期而已。
要是让我们侍奉老祖宗，没准早就化神了。
这一群人刚一来，瑞泉真人就把老祖宗赐下法诀的事情说了。
“老祖宗慈悲，本来是想公之于众。我看后顿觉心中澄澈，有了破境的迹象。”
什么？
连掌院真人都要破境了？
这么说，不是一时侥幸，让周政破境，而是适合大多数人，只要领悟了其中关键，就能破境！
这个吸引力一下子就上来了。
眼见众人眼中冒光，瑞泉真人笑道：“如此重要的法诀，确实不好轻易予人。我酌量着设立一个学堂，专门教导。至于长老，不必入学，但也要进献礼物，换取法诀。老祖宗自然是不在乎这点东西，主要是以示我们的诚心！”
众位长老连连点头，“掌院的安排很妥当……对了，什么时候能看到法诀？”
谭长老格外心急。
周政忍不住嘲讽道：“老祖宗的秘法心决，岂是等闲！你还是想想，用什么宝贝来换，才不至于沦为笑谈。”
谭长老一怔，这倒也是！
就在大家伙思量的时候，突然有执事跑了进来，到了瑞泉真人耳边，说了两句。
“掌院，有一个世家子弟，说道院怎么能收妖修！还跟那个妖修打了起来！”
瑞泉真人脸色一变，忙道：“可是祁良知道友？”
执事点头，“那个妖修是自称叫祁良知！”
瑞泉真人顿时脸色大变，起身就要走。
“忙什么？”祁禹笑着喊住了他。
瑞泉真人忙道：“老祖宗，敢冒犯您的弟子，不管是谁，我这就去处置了他！”
祁禹淡淡道：“不必着急，跟在我身边，就没有坏人了！这也是他的历练，等等再说。”